“你真行啊,控诉我和以安的信,都寄到军区了!”调任离开,女团长却急了
1983年,鹿城研究所。
寒冬腊月,雪花如细盐般在空中飘舞。
沈耀辰对严工说:“老师,我决定了,要和您一起加入上海科技研究院的核心项目组,像浮舟在大海,立马在昆仑。”
严工推了推眼镜,目光锐利。
“耀辰,一旦成为核心团队的一员,你就得背负起一个民族的强国梦想。”
“你得有‘悬梁刺股’的决心,还要保持秘密。”
“成功了,你是英雄;失败了,你就像你父母,像无数前辈一样,默默无闻,连名字都不为人知……”
成为像父母那样的无名英雄,甚至名字都不被世人所知……
沈耀辰眼睛微微湿润,挺直了腰杆:“我年轻有为,愿意为国家尽一份力。”
“好,你先回去准备,15天后,期待你的加入。”严工眼中满是满意。
沈耀辰点头,向老师告别,离开了研究所。
雪停了,阳光洒在身上,他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。
回到住处,沈耀辰打开门,看到沙发上闭目沉思的绿色身影,愣住了。
听到动静,韩婉婷睁开眼睛,眼神中带着一丝冷漠。
“韩……”沈耀辰欲言又止,改口道,“小姨。”
尽管他们已经结婚,韩婉婷还是不允许他直呼其名,更不允许他叫她“老婆”。
只允许他像以前一样,称呼她为“小姨”。
“你去哪了?”韩婉婷的声音冷冷的。
沈耀辰脱下湿鞋,走进屋内低头回答:“去老师那里请教了些专业问题。”
“你还在撒谎!”
“啪!”一声,一堆用公文纸写的信件被扔到沈耀辰面前。
韩婉婷的声音冰冷:“你控诉我长期不给你夫妻生活的信,都寄到军区了,沈耀辰,你真是越来越离谱了!”
沈耀辰看到那些熟悉的信,眼睛猛地一缩。
韩婉婷,鹿城军区团长,今年三十岁。
韩沈两家是世交,老一辈在他们出生前就定下了娃娃亲,但韩家晚年得子,韩婉婷一出生就成了沈耀辰的小姨,婚事就此作罢。
但沈耀辰就是喜欢韩婉婷。
他大胆表白,热烈追求,无畏地跨越了与韩婉婷身份关系的禁忌之门。
十年前父母病危,韩婉婷才松口,在他父母病床前承诺,会照顾他一生。
沈耀辰以为,他们的爱情战胜了世俗伦理。
但结婚五年,韩婉婷都没有和他有过夫妻生活。
为了和韩婉婷确立夫妻关系,沈耀辰做了很多荒唐事。
一年前,他借着送饭的机会,在全军区战友面前亲她,结果被训斥了三千遍。
半年前,他半夜穿着内衣钻进韩婉婷的被窝,结果被捆成蚕蛹,丢回房间。
三个月前,韩婉婷三十岁生日,他灌醉了她,想要脱掉她那身严谨的军装,破了她的处。
谁知,韩婉婷意志坚定,愤怒推开他:“沈耀辰,你知不知羞,竟敢对我做这种事!”
从那天起,他们的关系就变了。
韩婉婷遇到他,就像法海遇到蛇妖,防他就像防着一个流氓。
而这些控诉信,他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糊涂写的。
“耀辰,还要我说几次,有些事情不能也不会发生。”
韩婉婷冷冽的声音让沈耀辰突然回过神来。
他苦笑,问出了这些年的疑惑:“既然不能发生,那小姨为什么要嫁给我?”
空气随着这话,变得凝重。
过了许久,韩婉婷才开口:“婚姻和性是两回事,我答应过你父母要照顾你一辈子。”
沈耀辰心里一痛。
原来如此。
韩婉婷嫁给他,和爱情无关。
看着他苍白的脸色,韩婉婷冰冷的脸色柔和了一些:“耀辰,事不过三,再有下次,我会重新考虑我们的婚姻关系。”
然后,她紧抿红唇,从旁边拿出一盒蝴蝶酥给他。
“我也希望你能明白,除了爱欲我不能给你,其他还和从前一样。”
“早点休息,我回军区了。”
韩婉婷走了,沈耀辰没有打开那盒蝴蝶酥。
外面又下起了雪,他嘴角带着笑。
“小姨,会和从前一样的,等这场冬雪停了,你就自由了。”
他早就掐指一算,恩师口中的15天后,正好是大年三十的次日。
沈耀辰回到自己的小窝,打开那红木的衣柜,本打算拿件睡衣去冲个凉。
“啪嗒”,一根檀香木的戒尺从里面滑落。
沈耀辰的睫毛微微一抖。
这是韩婉婷小时候用来教训他的专属工具。
婚后,他便把它珍藏了起来。
记得15岁那年的炎炎夏日,趁着她去冲凉,他偷偷拿走她的衣服,帮她洗得干干净净。
韩婉婷第一次用戒尺敲打他,让他明白了什么是“男女有别”。
17岁那年的春日午后,他青春的热血涌动,写下情书向她表白。
韩婉婷第二次拿出戒尺敲打他,告诉他什么是“伦理纲常”。
18岁那年的成人礼后,他偷偷穿上她的军装外套,趁她熟睡时偷偷吻了她。
韩婉婷第三次挥动戒尺敲打他,让他懂得了什么是“礼义廉耻”。
回忆起往昔,沈耀辰心情复杂地捡起地上的檀香木戒尺,那冰凉的触感直透心底。
曾经,这把尺子,打了他十多年,他都没能醒悟。
直到结婚后,他才恍然大悟。
明白了婚姻可以强求,但爱情却不能。
沈耀辰深深吸了一口气,将戒尺放回柜子,关上了柜门。
随后,他洗了个澡,便躺在床上休息。
第二天,七点半。
沈耀辰起床,来到客厅就看到韩婉婷正在准备早餐。
她穿着一件清爽的白T恤,衣袖卷起,看起来格外温柔,看到他一副要出门的样子,她脸色一沉。
“又要去哪儿?”
沈耀辰紧握背包:“去邮局给外地的同学回个邮件。”
他没完全撒谎,他确实要去邮局。
只不过,是去给上海研究院那边寄自己的档案资料。
韩婉婷的杏眼微微一凝,似乎在判断他的话是否可信。
“先过来吃早餐,待会儿我送你去。”
沈耀辰知道韩婉婷担心他又会去军区闹事,所以不放心他。
他很听话地和她一起吃早餐,然后搭她的车去邮局。
等从邮局回来,已经是下午。
沈耀辰掏出钥匙开门,隔壁的贺嫂走了过来,和他搭话。
“耀辰,听说咱们院新搬来一个文职干部,那男同志打扮得很时尚,以后都是邻居,咱们一起去认识一下吧?”
沈耀辰礼貌地拒绝了:“以后再说吧。”
说着,他就进了屋,回到房间,拿出笔记本开始规划去上海前要办的事。
还有14天,他要在离开前把一切都安排妥当。
这时,大门被敲响。
沈耀辰打开门,一个穿着羊毛大衣,围着格子围巾,笑容温和的男人站在门口。
“你就是婉婷的外甥吧,我是顾以安,今天刚搬过来,请问婉婷在家吗?”
沈耀辰喉咙一紧:“我是她丈夫,她现在不在家,请问有什么事吗?”
“丈夫?她只跟我说过家里有个外甥啊。”
顾以安惊讶了一瞬,然后大大方方地把手上的书递给他。
“不好意思,我不知道你们的关系,没什么事,这是婉婷的书,我看完了,麻烦帮我还给她吧。”
说完,他就走了。
沈耀辰差点忘了,韩婉婷从来不允许他提他们结婚的事。
别人不知道,怪不得别人。
他把书本放在茶几上,想等韩婉婷回来再告诉她。
可刚放下,一张叶子形状的书签就掉了下来。
韩婉婷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。
【婚姻是一座围城,城外的人想进去,城里的人想出来。】
沈耀辰指尖微微颤抖,情不自禁地翻开了书。
书里所有的空白处,都被刚劲和娟秀的两种字体,一来一往地填满。
以安:【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?】
婉婷:【知其不奈何,而安之若命。】
以安:【天涯共知音,空有相思意。】
婉婷:【不辞青山,相随与共。】
密密麻麻,他们从诗词文艺,聊到人生哲理,就像是一对灵魂高度契合的伴侣。
沈耀辰感觉胸口像被乌云笼罩,呼吸都快要窒息。
他不知是靠什么勇气翻到最后一页的。
直到看到顾以安的最后一问:【你想跟我一起飞出这座围城吗?】
韩婉婷笔锋潇洒地回:【想,很想。】
这些年韩婉婷一直不碰他,忽然好像有了答案,原来是早就心有所属。
沈耀辰的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,泪水滴落,将书本上的“婚姻”二字模糊了。
良久之后,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在笔记本的首页,他用红色笔迹将“打印离婚报告”这几个字圈了出来。
三个小时后,夜幕降临,大院里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地亮起。
沈耀辰正准备去做饭,韩婉婷带着一身风雪走了进来,当她看到茶几上的书时,脸色立刻变得冰冷。
“你进我的房间了吗?”
自从他半夜钻进她的被窝后,她就禁止他进入她的房间。
沈耀辰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,解释说:“没有,是大院新搬来的顾以安同志,让我转交给你的。”
韩婉婷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,“以安来过?他什么时候来的?”
“他……”
沈耀辰还没来得及回答,韩婉婷就已经拿起书,迅速离开了客厅。
沈耀辰轻轻抿了抿嘴唇,收回目光,走进了厨房。
晚饭做好后,韩婉婷还没有回来。
沈耀辰一个人吃完晚饭,回到了自己的房间,待在了自己的小书房里。
这个小小的空间,承载着他所有的梦想。
那盏声控台灯、小型微激光望远镜,都是他亲手改造的。
沈耀辰坐在书桌前,继续完成那张未完成的机械设计图,他计划完成后带去上海。
这时,一个电子合成的男声响起——
“两身忘却良宵夜,沈耀辰唯爱韩婉婷。”
沈耀辰抬头,那是曾经向韩婉婷表白过的白色八音盒的声音。
他还记得,当时韩婉婷听到这声音,气得脸色发白:“我一辈子对你都不会有爱情。”
说完,她还将这个八音盒狠狠地摔了。
但沈耀辰改造的八音盒,质量过硬,没有摔坏,还会时不时发出声响。
以前,他没在意,任由它响起,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对小姨的爱。
现在……不合适了。
沈耀辰深吸了一口气,拿起工具刀,将八音盒里发声的零件都拆了下来。
然后扔进了旁边的废弃箱子里。
之后,他一直忙于画图直到午夜,才休息。
第二天。
沈耀辰起床后,打算去街道办事处打印离婚报告。
刚打开门,没想到迎面撞上了顾以安。
顾以安依旧温和地笑着:“耀辰,婉婷让我告诉你,不用准备她的早餐了,她已经先去部队了。”
果然,小姨昨天晚上走得那么急,是为了去见顾以安。
他苦涩地回答:“好,我知道了,谢谢。”
顾以安传达完消息,也就离开了。
沈耀辰也迅速来到了办事处。
半小时后。
沈耀辰看着手里的离婚报告看了很久,确认格式无误后,装进了牛皮纸袋。
正准备回去,又碰到了从对面中医馆出来的贺嫂,手里也抱着一个纸皮袋子。
两人一起回去,到了大院时,贺嫂突然想起了什么,看向沈耀辰。
“耀辰,我家的黑白电视最近信号老是不好,你能帮我看看吗?”
沈耀辰欣然答应,直接去了贺嫂家。
他把牛皮纸袋放在桌上,就卷起袖子开始修理电视机。
二十分钟后。
沈耀辰满头大汗地说:“好了,最近雪大,天线被压住了。”
贺嫂笑着道谢:“还是耀辰厉害,比专业师傅都厉害,韩营长嫁给你真是好福气。”
沈耀辰没有回应,卷好袖子,随手拿回牛皮纸袋后才开口。
“贺嫂,不用客气,为人民服务是应该的,我先回去了。”
回到家,沈耀辰来到韩婉婷的房门口,把装着离婚协议的文件袋挂在了门把上。
韩婉婷一回来就能看到。
之后,他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继续画图。
天黑时,房门被敲响。
沈耀辰想着应该是小姨来找他签离婚协议了,他顺手拿起一支钢笔。
打开门,却对上韩婉婷一张冷如寒霜的脸。
冰冷厌恶的声音接踵而至:“沈耀辰,你就这么欲求不满?”
沈耀辰一愣,只见韩婉婷把文件袋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。
一本婚后‘夫妻同房小妙招’的小画册,以及七八个正方形的计生用品掉在地上!
沈耀辰的脸色突然变得僵硬,仿佛被火焰炙烤。
“这些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”
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,急忙辩解道:“小姨,这些真不是我的……”
“这已经是第几次了!”韩婉婷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愤怒,“沈耀辰,你真是顽固不化!”
沈耀辰急得面红耳赤:“是我不小心和贺嫂拿错了东西,相信我,我原本的……”
“够了,从今往后,我要去军区住。”
韩婉婷的手紧握成拳,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,似乎在强忍着什么。
“你要搬去哪里?”
这时,门口传来了充满威严的声音。
两人顺着声音望去,只见身穿唐装、精神抖擞的韩老首长站在门口。
沈耀辰迅速捡起地上的东西。
韩婉婷依旧面无表情:“爸,你怎么突然来了?”
韩老首长拄着拐杖,缓缓走进来:“年前去鹿城军区开个会,顺便来看看你们这对小夫妻。”
“我没想到你平时就是这样对待耀辰的,你要是敢搬到军区去,我早就和你领导打过招呼了,不会收留你。你们今年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给我生个孙子。”
韩老首长走近,用拐杖轻轻敲了韩婉婷一下。
韩婉婷痛得轻呼一声。
沈耀辰眼神紧张,本能地辩解:“爸,小姨并没有欺负我。”
韩老首长满脸慈爱地纠正他:“耀辰,你们已经结婚了,还叫小姨,这不是乱了辈分吗。”
沈耀辰一时语塞,想说的话语在嘴边徘徊,最终还是咽了回去。
“好的,我会改。”
韩老首长这才稍微消了气,让副官把礼物送进来。
然后,他单独叫韩婉婷去了书房。
隐约可以听到两人的对话。
“爸,你就是打死我,我对他也不会有任何感情,更别提生孩子了。”
“我是人,又不是动物,怎么可能对自己看着长大的人有那种肮脏的想法。”
“我嫁给他,已经是违背了世俗,一辈子都要活在罪恶感中,这还不够吗?”
韩婉婷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。
“你!你这个不孝女!”韩老首长的怒吼声也传了出来。
接着,是拐杖的击打声和低沉的闷哼声。
沈耀辰的心如针扎般疼痛,他的眼角泛红,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。
原来,对小姨来说,嫁给他是一种罪行。
还好,他现在明白了,不会再让她受苦了。
一个小时后,韩老首长离开了。
沈耀辰看到从书房出来的韩婉婷,她步履蹒跚,清冷美丽的脸上带着汗水,嘴角还有血迹。
两人目光相对,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。
沈耀辰从医药箱里拿出碘伏和棉签。
没有像以前那样亲自为她上药,而是很有分寸地把东西放在她手上。
“小姨,早点用这个,对你的伤口有好处。那些东西……我明天会给你一个解释。”
说完,他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看着沈耀辰如此冷淡的背影,韩婉婷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沉思。
……
第二天一大早。
沈耀辰拿着拿错的东西去找贺嫂,听了他昨天拿错东西引起的误会后,贺嫂热心地立刻要帮他去解释。
“不过……”到了门口,贺嫂好奇地问,“耀辰,你为什么要打离婚报告啊?”
沈耀辰随口编了个理由:“帮一个亲戚打的。”
贺嫂没有多问,跟着他进了屋,向韩婉婷解释了事情的经过。
临走前,贺嫂还开玩笑说:“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,你们小两口就不用害羞了。”
空气再次陷入了沉默。
韩婉婷看着沈耀辰,脸上闪过一丝愧疚:“昨天的事,是我误会你了。”
沈耀辰摇了摇头:“解决了就好。”
“小姨,这份文件才是昨天我想让你签字的,你能签一下吗?”
说着,他拿出了那份离婚协议。
韩婉婷接过文件,正要仔细看。
这时,门外传来了顾以安的声音:“婉婷,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去军区吗,准备好了吗?”
韩婉婷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,连看都没看一眼,直接翻到最后一页,在空白处潇洒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。
“我先去部队了,回来给你带礼物。”
看着那苗条的背影渐渐远去,沈耀辰也在男方一栏签上了自己的名
沈耀辰把双方签字的离婚协议书叠好,小心翼翼地收进口袋,接着拿起笔记本,把打印离婚协议的那一项划掉。
他的目光落在墙上的日历上,2月1日,距离春节只剩11天,而他也将踏上前往上海的旅程。
沈耀辰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。
整理中他发现,他们结婚时的婚礼用品竟然从未被使用过。
那床大红色的鸳鸯被,他们未曾共枕。
成双的搪瓷杯,其中一个已经积满了灰尘。
还有那本单位发放的婚前教育手册,依旧保持着崭新的模样,未曾翻阅。
他曾满怀期待地珍藏着它们,希望等到和韩婉婷“金婚”时再拿出来回忆。
可回想起新婚之夜,他满脸通红,满心期待地等着韩婉婷与他共度良宵。
然而,当他推开门,却看到了韩婉婷那双异常冷漠的眼睛,她告诉他:“耀辰,我们的关系还是和以前一样,只是一场为了满足他人眼光的婚姻,以后你睡这里,我睡隔壁。”
当时,他以为韩婉婷和自己一样,只是还没有适应他们身份的改变。
没关系,他愿意等待。
五年没有爱情的婚姻生活,终于让沈耀辰明白了。
其实,那晚韩婉婷就已经表明了态度,她不喜欢这段婚姻,也不喜欢与他亲密。
从回忆中回过神来,沈耀辰轻轻地笑了笑,然后将这些物品全部装进棉布袋,丢弃在了垃圾场。
清理得一干二净。
夜幕降临,韩婉婷没有回家。
沈耀辰也没有打电话询问,只是默默地绘制着自己的机械设计图。
直到第二天傍晚,韩婉婷才匆匆赶回家。
她一进门,就注意到了家中的变化:“家里怎么变得不一样了?”
沈耀辰轻声回答:“小姨你不是不喜欢那些喜庆的东西吗,正好也没用,所以我就收走了。”
韩婉婷欣慰地说:“挺好,的确看着挺膈应的。”
沈耀辰心中涌起一丝酸楚,庆幸自己早早地扔掉了那些物品。
韩婉婷没有察觉到沈耀辰的情绪变化,从手中的袋子里拿出一条最近很流行的格子围巾,像是奖励一样递给他。
“前天晚上是我太心急,让你受委屈了,这算是给你的补偿。”
“但以后也不要有那种心思,明白吗?”
沈耀辰认出那是顾以安经常戴的款式。
他垂下眼帘,没有接过礼物,只是轻声说:“不用了小姨,我明白的,你对我有养育之恩,永远不用和我道歉。”
说完,他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韩婉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皱了皱眉。
以前的沈耀辰,每次她回来后都会黏在她身边,拉着她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。
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冷淡?
她的心中无端升起一股烦躁,搅得她胸腔都热了起来。
最后,她只能脱下外套,转身走进浴室,冲了个冷水澡。
……
转眼间,春节即将到来,孩子们都放假了,大院里热闹非凡。
距离去上海还有7天。
为了去上海那天轻松一些,沈耀辰提前将自己的大部分行李寄了过去。
回来的路上,他看到不少熟悉的军嫂们拿着铁锹、树苗,成群结队地走着。
沈耀辰突然想起,今年的迎春植树活动已经开始了,家属们要跟着部队一起参与。
他现在还是韩婉婷名义上的丈夫,如果不去的话,可能会对她产生影响。
他急忙跑回家,拿起工具,快步跟上了大部队。
云雾山,茫茫白雪中,飘扬着一条红色的横幅——
“八零年代,军民携手,冬季植新绿,来年迎芳华。”
沈耀辰看着一片军绿色的身影忙碌有序。
军人们挥动铲子将雪铲平填上新土,而军嫂们则是负责将小树苗放入坑中。
大家相互配合,默契十足,到处一片欢声笑语,为来年的新生活添风采。
突然间,沈耀辰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词——“相濡以沫。”
或许,这才是婚姻真正该有的样子吧。
他嘴角微微上扬,随后就收敛了思绪,在人群中寻找着韩婉婷的身影。
找了很久,终于看到了站在远处正和战友聊天的韩婉婷。
沈耀辰走近,正要叫韩婉婷,战友的声音抢先一步。
“婉婷,要是你嫁的是以安的话,说不定孩子都有一双了,哪像现在这样都三十了,还没个娃,孑然一身。”
这句话像一把利刃,将沈耀辰所有的声音都刺了回去,他发不出声。
他想转身回去,但还没来得及迈步,韩婉婷温柔的声音就传来。
“或许吧,如果没有耀辰,以安的确是我心之所向。”
沈耀辰站得并不远,足以清楚地看到韩婉婷脸上的无奈和遗憾。
他的心仿佛被撕裂,冷风呼啸而入,带来了一阵阵的痛楚。
他想要逃离,却被脚下的雪“咯吱”一声出卖了行踪。
被发现后,沈耀辰只能无奈地转过身。
他的战友见到他后,很有默契地离开了。
韩婉婷盯着沈耀辰,眼神深邃,声音不由自主地加快:“你来了多久了?”
沈耀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:“刚到。”
听到这个回答,韩婉婷紧锁的眉头似乎有所放松,好像松了一口气。
正要继续说些什么,顾以安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。
“婉婷,树苗只剩一半了,我们快种完了。”
顾以安看到沈耀辰时显得有些惊讶,然后带着歉意说:“耀辰,不好意思,我不知道你会来,我刚到鹿城,对这里的人还不太熟悉,所以找了婉婷合作,你别误会。”
“他不会误会的。”韩婉婷抢先回答,没等沈耀辰开口。
沈耀辰轻轻垂下眼帘,微笑着说:“嗯,小姨说得对,我懂的,我先去种树苗了。”
说完,他准备拿起工具,独自去别的地方种树。
韩婉婷看着沈耀辰毫不犹豫的背影,眼神一沉,刚才的烦躁感又涌上心头。
她不自觉地开口:“既然来了,就和我们一起种吧。”
顾以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影,随即微笑着说:“对啊,耀辰,我和婉婷帮你。”
沈耀辰没有拒绝的理由,于是三人开始种树。
沈耀辰是第一次参加种树活动,显得有些生疏,他拿着铲子没挖几下,手就开始隐隐作痛,分不清是冻伤还是挖伤。
突然,一股温暖的感觉传来。
韩婉婷的手轻轻地覆盖在他的手上,帮他把铲子放在正确的位置:“怎么这么笨,之前教你怎么拿铲子,又忘了吗?”
沈耀辰愣了一下,韩婉婷确实教过他。
高中时,他听说在合欢树上挂祈愿带,愿望就能实现。
于是他买了合欢树苗,打算种在院子里,但挖坑不到两分钟,手就起了水泡。
韩婉婷知道后,责备了他一番,说他迷信。
但她看到他祈求的眼神,心软了,手把手教他如何正确拿铲子。
“婉婷,这株柳树苗老是倒,你能来帮我扶一下吗?”
顾以安的声音把沈耀辰的思绪拉了回来。
手上的温暖很快消失,韩婉婷已经走向顾以安。
很快,那边传来韩婉婷的指导声和顾以安的笑声,听起来像是在打情骂俏。
沈耀辰没有再关注,手放在了正确的位置,继续挖坑,种苗,填土。
一上午过去了,他直起酸痛的腰,看着雪地里一棵棵嫩绿的树苗,感到一丝成就感。
他即将离开这片生活多年的土地,希望这些树苗能茁壮成长。
就像他也会在未来的日子里不断成长,为国家贡献自己的力量。
中午时分,太阳似乎露出了一点光芒,驱散了一些寒意。
沈耀辰跟着大家一起去领盒饭。
轮到他时,他本能地想要两份,但看到远处顾以安给韩婉婷便当时,他改口:“一份。”
领了盒饭后,他找了个安静的角落,没有去打扰他们。
下午四点,天空渐渐变得阴沉。
护林员林叔拿着喇叭大声提醒:“同志们,马上要下大雨了,大家弄完赶快回去,下山的路还有积雪,要小心路滑!”
沈耀辰刚好种完所有的树苗,收起工具,没有看到韩婉婷和顾以安的身影。
他犹豫了一下,决定先下山。
大雨倾盆而下,一片混乱,到处都是军人护着军嫂离开的身影。
沈耀辰拿着工具在雨中艰难前行,穿梭在山林间时,他的衣领不小心被树枝划破,尖锐的刺痛传来。
他咬了咬牙,加快了脚步。
突然,脚下的石头一滑,身体瞬间失去平衡,眼看就要摔倒。
一双柔软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腕,然后将他紧紧抱住。
韩婉婷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:“乱跑什么,不知道等我。”
沈耀辰稳住身形后,连忙退出了她的怀抱,声音发颤:“谢谢,小姨。”
看到他像洪水猛兽一样脱离自己的怀抱,韩婉婷秀眉微蹙。
正要发火,目光落在了男人的脖颈上,一抹鲜红的划痕触目惊心,再往下……
沈耀辰淋了雨,衣服都湿透了,紧紧贴在身上,显出他有力的胸肌。
韩婉婷红唇不自觉地抿了抿,快速移开了视线,脱下外套。
正要递给他。
这时,一道焦急的声音从身后响起:“韩营长,不好了,顾干事崴了脚。”
几乎是瞬间,韩婉婷就做出了决定。
“耀辰,我去看看,你跟着大部队先走,在山下等我。”
说完,就快速朝顾以安的方向跑去。
再没看沈耀辰一眼,也没注意到自己转身的大幅度,差点让他又一次踉跄在石头上。
两小时已过。
狂风暴雨夹杂着刺骨的寒风,沈耀辰在山脚苦苦守候,脸色苍白,寒冷逐渐侵入他的四肢。
他仰望着漆黑的夜空,嘴角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:“小姨,您失信了。”
他意识到,韩婉婷不会如约来接他了。
沈耀辰紧了紧衣领,站直身体,打算独自返回,但刚一站起,双腿麻木无力,他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。
幸运的是,护林员林叔及时扶住了他。
看到他狼狈不堪的样子,林叔提议让自己的小女儿送他回家。
沈耀辰本想婉拒,但衣衫褴褛,又饱受风寒,头昏脑胀,而家还远在天边。
他轻抿嘴唇,满怀感激地说:“多谢,给您添麻烦了。”
半小时后,他们抵达了军属大院的门口。
沈耀辰下车,带着微笑向对方告别:“多谢,我会洗净您的衣服后归还。”
目送对方离去后,他准备进入大院,一转身却看到韩婉婷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。
“小姨……”
他话音未落,韩婉婷便不由分说地抓住他的胳膊,大步流星地往家里拉。
沈耀辰勉强跟上她的步伐,手腕被捏得生疼。
一进家门,他感到一阵凉意,外套被她粗暴地扯下,扔在地上,随即是韩婉婷愤怒的声音。
“我不是让你在山下等我吗?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,和女同志单独相处,这会毁了她的名声!”
韩婉婷显然是真的动怒了,说话时脸色都变得通红。
沈耀辰低下头,看着自己疼痛的手腕,突然感到筋疲力尽。
“小姨,我在山脚下等了很久。最后我才明白,你不会来了。”
“我的衣服破了,被雨淋湿,差点晕倒,那位女同志是护林员林叔的女儿,她只是好心送我回家。”
他抬起头,直视韩婉婷的眼睛:“这样的解释,可以吗?”
四周一片寂静,韩婉婷似乎恢复了理智,她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脖子,伸出手想要触碰。
“伤得重吗?我去拿药给你。”
沈耀辰却避开了:“没事,我待会儿自己会处理。”
说完,他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。
韩婉婷注视着他那瘦弱而孤独的背影,眼中一片深邃,心中涌动着难以名状的情感。
沈耀辰回到房间,洗了个澡后,头昏脑胀地睡去。
半梦半醒间,他似乎感觉到脖子上有一股冰凉的触感,既酥麻又舒服。
但他实在无力睁开眼睛,只当是风吹过,便沉沉睡去,直到天明。
第二天,他醒来时,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瓶雪花膏和一张字条。
【外套我会帮你还,雪花膏涂在脖子上,不会留疤,年前军区事多,这几天我不会回家。】
看着那瓶雪花膏,沈耀辰抬头看了看日历。
2月7日,距离他离开还有6天。
他原本计划在这些日子里和小姨好好相处,但现在看起来,似乎没有这个机会了。
倒计时第5天。
沈耀辰将自己制作的东西,送给了大院里的一些邻居。
倒计时第4天。
沈耀辰整理了家里的小食品和药品,贴上了使用标签。
倒计时第3天。
沈耀辰去了一趟国贸大市场,采购了许多年货。
路过金铺时,他看到了一把长命锁,店员说,长命锁是给孩子的,可以保平安。
不知怎的,他突然想起了韩婉婷和战友的对话,说她三十岁了还没孩子。
沈耀辰决定买下长命锁,作为给小姨未来孩子的周岁礼物。
等他离开后,小姨和心爱的顾以安再婚,想必很快就会有孩子。
回家后,沈耀辰把长命锁和离婚报告都放在一个盒子里,用礼带包装起来。
倒计时第2天,大院里的年味越来越浓。
家家户户开始贴春联,随处可见孩子们穿着新衣放鞭炮的身影。
沈耀辰也开始装饰,摆放年货,在每扇门上都贴了一个大大的“福”字。
最后,他将自己写的对联贴在门上。
“红梅映雪家和睦,绿柳迎春人安康。”
这是他对小姨的祝福,“幸福、安康”。
沈耀辰看着整齐的毛笔字,有些出神。
往年贴的对联,总是上联的字潇洒大气,下联的字歪歪扭扭。
他故意写不好,其实是想借着让韩婉婷教他写字的机会,在她身边多待一会儿。
想到过去,沈耀辰嘴角泛起一抹苦笑。
“你的毛笔字,什么时候写得这么好了?”这时,身后突然响起温柔的女声。
沈耀辰转头,看着好几天不见的韩婉婷,轻松地笑了。
“其实以前我是骗小姨的,你教了我那么多次,我的毛笔字早就出师了。”
韩婉婷没有回答,视线落在他带笑的明眸上,眼神复杂。
“小姨,你放假了吗?”
他以为今年韩婉婷不会回来过年了,又继续问。
“嗯,待定,部队有任务的话还是要归队,回去说,外面冷。”
说着,两人就进了屋。
沈耀辰想了想,还是决定先把装着长命锁和离婚报告的盒子送给她。
“小姨,这是我提前送你的新年礼物,等新年过后,你再打开,可以吗?”
瞧见沈耀辰那副轻松的笑容,韩婉婷不由得一阵恍惚。
她那冷艳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温暖,伸手去接。
突然,她像是想到了什么,眼神黯淡了下来。
沈耀辰似乎猜到了她的担忧:“阿姨,我发誓,这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,是一份能让你感到快乐的新年礼物。”
“非常开心,非常开心的礼物。”他特意加重了语气。
“好的。”
韩婉婷这才接过礼物,目光随后落在他露出的脖颈上。
“伤口怎么样了?让我看看。”
她本能地伸出手,他却迅速侧身避开,语气冷淡:“好多了,谢谢阿姨的关心。”
韩婉婷尴尬地收回手,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。
为了打破沉默,沈耀辰主动找话题。
“阿姨,我包了些饺子,都放在冰箱的第二层了。”
“医药箱里的药我都重新整理了,头疼脑热的药在左边,跌打损伤的在右边,你用的时候先看标签。”
“还有夏天的一些日用品,我都放在客厅大柜子的最上层了。”
韩婉婷静静地听着,眼神有些迷离。
那个曾经青涩稚嫩,总爱拽着她衣袖撒娇的小男孩,似乎突然间变得成熟稳重,终于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。
沈耀辰注意到韩婉婷复杂的眼神,疑惑地问:“阿姨,你在听吗?”
韩婉婷停顿了几秒,说:“嗯,明天除夕,你跟我一起去参加军区的联欢晚会吧。”
沈耀辰一愣。
军区的联欢晚会一年一次,基本上军人都会带家属参加。
但过去五年,韩婉婷从未带他去过。
没想到在他即将离开时,阿姨竟然愿意带他去了。
一时间,各种情绪涌上心头,难以言表。
犹豫了几秒后,沈耀辰才回答:“好的。”
第二天,除夕夜。
鹿城军区礼堂,灯火通明,热闹非凡。
鲜艳的横幅高高挂起:“钢铁意志铸军魂,新春佳节贺团圆。”
沈耀辰和韩婉婷一出现,新兵们纷纷敬礼。
一个胆大的新兵好奇地问:“韩营长,这是你老公吗?”
“我是韩营长的外甥。”
这次沈耀辰没等韩婉婷开口,就主动解释。
听到这话,韩婉婷的眼神更加深邃,她张了张嘴,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这时,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:“韩营长,轮到你上台领奖了。”
韩婉婷离开后。
沈耀辰坐在观众席,看着台上勋章加身的韩婉婷和为她颁奖的顾以安,心里出奇的平静。
他们一个英俊威武,一个温婉恬静,一柔一刚。
等他们将来结婚,应该会是军区的一段佳话。
这样,他也放心了。
三个小时后,晚会结束。
沈耀辰准备和韩婉婷回去吃年夜饭时,顾以安走了过来,笑容满面。
“婉婷,你不是为了让大家过个好年,今晚申请和我一起值班吗?”
韩婉婷一怔,突然想起,红唇紧抿。
顾以安看向他,歉意地说:“耀辰对不起,这是我们的职责,希望你能理解。”
沈耀辰挤出一个笑容:“嗯,我理解。”
韩婉婷看向他,摸了摸他的头:“要不我先送你回去,再值班。”
“不用了阿姨,马上十二点了,你来回一趟会来不及交班,我自己可以回去。”
说完他就转身走了。
璀璨的烟花下,韩婉婷看着沈耀辰一步步离开的背影,总觉得心底有一股莫名的慌乱,有什么东西要脱离她的掌控。
终于,她忍不住开口叫住他:“耀辰,一个人别守太晚,早点睡,明天我们还要去爸那拜年。”
沈耀辰回头,笑着回答:“好的。”
韩婉婷躁动的心这才稍微平静了一些,和顾以安一起离开了。
沈耀辰也转身,往军属大院的方向走去。
轻柔的月光洒在身上,他缓缓抬头,看了一眼天空,月亮很圆。
他嘴角牵起了一抹苦笑,今晚本来也应该是个团圆夜的。
回到家,看着装扮喜庆却空荡的屋子,沈耀辰只失落了一瞬,便扬起了笑脸。
他一个人吃了年夜饭,又一个人像往年一样,开始准备红包纸。
过年期间,会有不少人来拜年,阿姨不懂这些,他提前备好。
随后,他又写了一封信,留给韩老首长。
【爸,这可能是耀辰最后一次以女婿的身份称呼您了。
这些年很感谢您的照拂,我和韩婉婷的婚姻对她本就不公平,她不喜欢我,我也不想强求她,在我走后,您不要再责罚她了。
最后,望您身体健朗,万事顺遂。】
放下笔,窗外无数烟花同时炸起,亮如白昼。
沈耀辰抬头,盈在眼眶中的泪水,全部掉下。
他莞尔一笑:“沈耀辰,新年快乐,新的一年,你也会有一个新的开始。”
六个小时后。
大年初一,早晨六点。
沈耀辰提上行李,关上门,坐上了接他的上海专车。
车窗外的朝阳刺破云层,洒在他的脸上,带来别样的生机与朝气。
另一边,韩婉婷值班结束,开着军用吉普往家赶。
车开到家属院第一个路口交汇处时,沈耀辰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,驾驶位上那张熟悉的清冷美丽脸。
可在韩婉婷视线转过来时,他升起了车窗。
韩婉婷,以后,再也不见。
与此同时,在另一辆汽车里,韩婉婷的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。
刚才那一刹那,快得让她感觉像是瞥见了沈耀辰,又似乎不是。
坐在副驾驶座上,正和她聊天的好友顾兰慈,注意到了她的分心,好奇地问:“你在看什么?”
顾兰慈瞥了一眼后视镜,露出惊讶的神色:“哇,上海单位的车,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”
“咱们大院里,哪家的孩子被录取了,真是有出息。”
韩婉婷面无表情,声音低沉:“不清楚。”
不知为何,刚才那一瞥,让她心中涌起了强烈的不安。
她的心仿佛瞬间被抽空。
这种感觉,她从未经历过。
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,那就是要见到沈耀辰。
昨晚的守岁夜,他独自一人度过,一定很孤单。
是她的疏忽,没有提前安排好,忽略了他的感受。
幸运的是,上级批准了她休假,过年这段时间,她可以好好陪他。
想到他,韩婉婷踩油门的力度都加大了。
车速提升,正在说话的顾兰慈身体向前一倾,抱怨道:“婉婷,你怎么突然开这么快?”
韩婉婷没有回应,目光紧盯着前方的道路。
到达大院门口,她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解开安全带。
“砰!”
开门、下车、关门,动作一气呵成。
留在车上的顾兰慈看着韩婉婷迅速离去的背影,感到有些诡异。
她还坐在车里呢!
韩婉婷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,推开门,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喜庆的气氛。
整个房间都充满了新年的气息。
一大叠红包整齐地摆放在茶几上。
和往年一样。
要说有什么不同,那就是没有看到穿着新衣,满脸笑容等着她回来的沈耀辰。
韩婉婷看了一眼他的房间,猜测他可能还在睡觉。
昨晚他应该守得很晚。
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说法,守岁越晚,越能带来好运。
因此,每年除夕夜,即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,他也要她叫醒他,不让他睡。
真是固执。
想到这些,韩婉婷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。
让他再睡一会儿,去爸爸那边,晚点也没关系。
韩婉婷坐在沙发上,正准备整理东西时,视线突然落在了一堆红包纸上的信件上。
她的右眼皮猛地跳了一下。
她修长的手指拿起了那份信件,拆开。
然而没过多久,她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。
纸张被她捏得“咯咯”作响,她的呼吸也停顿了一瞬。
“耀辰!”
她几乎是本能地冲向沈耀辰的房间。
推开门,房间里空无一人。
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,仿佛从未有人睡过。
“轰!”
韩婉婷的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爆炸了。
她的瞳孔急剧收缩,又急忙推开了他的书房。
里面也是空荡荡的,平时他最爱的那些机械全都不见了!
这一切的迹象都和沈耀辰留给她的信上写的一样,他离开了。
韩婉婷像是不敢相信一样,连连后退。
军属大院里,红色的灯笼高高挂起,孩子们欢笑嬉戏,大人们围坐一旁,其乐融融。
只有韩婉婷脸色冰冷,整个人仿佛刚从冰窖中爬出来。
“贺嫂,李叔,请问你们今天有没有见过耀辰?”韩婉婷的声音急切。
被问到的人都有些困惑:“耀辰?今天没见到过啊,只有昨晚看到他回来过。”
“谢谢。”
“诶,韩营长,大过年的,进来吃点东西啊……”
韩婉婷没有停留,急忙去问其他人。
但问了一圈,无一例外,没人在今天见过沈耀辰。
韩婉婷的心沉到了谷底。
突然,她想到了什么!
韩婉婷再次造访了贺嫂的家。
她还没来得及说话,贺嫂就抢先一步:“新年快乐,韩营长,怎么没见耀辰跟你一块儿来呢?”
韩婉婷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,最后的一线希望也随之破灭。
她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被抽空了。
贺嫂也注意到了她脸色的异常:“韩营长,出什么事了吗?是不是和耀辰闹矛盾了?这大过年的,你们小夫妻可别闹脾气,不吉利啊。耀辰那么手巧,你嫁给他,真是你的幸运。”
“耀辰前几天给我送了一个声控台灯,比国外的灯还好用,咱们大院里就他有这手艺。”
韩婉婷本打算离开,却突然停住了脚步。
贺嫂的话语在她脑海中不断回响。
韩婉婷立刻抓住了关键点,急切地问:“几天前?具体是哪一天?”
贺嫂想了想:“大概是五天前吧,耀辰说用不上了,不仅给了我台灯,还给隔壁刘婶送了定时闹钟,还有王大娘……”
韩婉婷已经听不清贺嫂后面的话了。
她的耳边只有“五天前”这三个字在不断回响。
五天前,这意味着耀辰不是因为她没陪他跨年就离开的。
而是他早就计划好了要离开!
这个发现让她感到一阵窒息。
她没有丝毫犹豫,立刻驾车直奔火车站。
火车站的工作人员见到她,向她敬礼:“韩营长。”
听完韩婉婷的叙述,工作人员显得有些惊讶:“韩营长,您有照片吗?火车站人太多,单凭描述可能会有误差。”
韩婉婷正要回答“有”,突然脑海中一阵轰鸣。
她这才意识到,自己并没有沈耀辰的照片。
沈耀辰很喜欢拍照,总是缠着她说要每年拍一次,记录他们的生活。
但因为她任务繁忙,经常拒绝他。
后来,在一次结婚纪念日,沈耀辰请了画师来家里为他们画像。
她斥责他:“耀辰,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,能不能成熟一点!”
“作为军人家属,你有你的责任。你看周围的人,大家都在为生活奋斗,而你还像以前一样,整天缠着我。我是一名军人,我有更重要的任务和使命。”
那天是婚后沈耀辰第一次在她面前流泪。
她没有安慰他。
他眼中含泪,送走了画师,之后再也没有提过拍照的事。
回想起来,他们之间似乎只有一张结婚照。
而那张照片……
在他清理家中结婚用品时,被他丢弃了。
当时她觉得没什么大不了,反正他人在,照片而已,不重要。
韩婉婷的手紧握,声音突然变得沙哑:“没有照片。”
“他大概有这么高。”
韩婉婷用手在自己的头上比划了一下:“短发,眼睛大而明亮,笑起来有酒窝……”
提起沈耀辰时,韩婉婷的脸上总会不自觉地柔和下来。
工作人员满脸惊讶,没想到传说中的冷面女营长也有这么柔情的一面。
韩婉婷说完后,工作人员立刻召集了当天值班的人员进行核实。
两个小时后,韩婉婷得到的答案仍然是“没有”。
寒风刺骨,天空中开始飘起了雪花。
雪花细细地落在韩婉婷的肩上,越积越多。
她似乎毫无察觉。
她凝视着火车站的站牌,仿佛一个迷失方向的旅人。
顾兰慈匆匆赶到现场,目睹了这一幕。
她一觉醒来,就听到院子里的闲言碎语,说韩婉婷在四处寻找她的小丈夫。
她立刻赶了过来。
“耀辰弟弟有消息了吗?”顾兰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韩婉婷回过神来,声音嘶哑:“没有。”
顾兰慈皱起了眉头:“大院里找不到就算了,火车站怎么也没消息,这大过年的,除了火车,哪还有其他车啊。”
这话一说完,两人都愣了一下,似乎同时想起了什么。
顾兰慈不太确定地说:“婉婷,那天……那辆上海单位的车,是从我们大院开走的。”
韩婉婷当然记得,车经过时,车窗被摇起,她只瞥见了一个男人的侧脸。
“耀辰弟弟不会是坐那辆车走的吧?”
“而且,我记得耀辰……好像对机械挺有一手。”
韩婉婷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,心跳加速。
她喉咙紧了紧,声音更加沙哑:“是。”
顾兰慈叹了口气:“先别担心,只要不是赌气走的就好,应该不会有危险。”
……
夜深了,军属大院里。
韩婉婷靠在沙发上,闭上了眼睛。
房间里静得让人害怕。
以前的冬天,沈耀辰最喜欢抱着两个热水袋窝在沙发上等她回家。6
然后笑眯眯地连人带热水袋,一把将她搂进怀里,说是帮她暖暖身子。
她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小心思。
当时就想推开他,但又舍不得那点温暖。
韩婉婷慢慢睁开眼,深邃的杏眼静如止水。
她突然感觉这个冬天特别冷。
突然,她想起了沈耀辰给她的,让她年后拆的礼物。
韩婉婷从房间的柜子里翻了出来。
她手颤抖着,慢慢撕开包装。
是一把黄金打造的长命锁。
但下面两张签好字的离婚协议,却刺痛了她的眼睛。
……
“这真是耀辰弟弟打的离婚协议?”
顾兰慈惊讶不已,翻来覆去看着手里的两张纸。
韩婉婷没搭话,又喝了一杯酒。
她很少喝酒,可以说三年都喝不了一杯,一是平时有任务在身,不方便。
二是,沈耀辰不喜欢酒的味道。
曾经,她二十岁生日时,和几个战友喝得烂醉如泥。
散场后,来给她送礼物的沈耀辰皱了皱眉,罕见地没有像往常一样靠近她。
捏着鼻子,哼哼唧唧地说她身上难闻。
抱着礼物就要走。
当时,她大概是醉意上头,很不舒服沈耀辰那种嫌弃的眼神。
沈耀辰发育得晚,那时候她还没长得高,韩婉婷笑着伸手把他拉进怀里,让他身上也沾染了酒气。
沈耀辰气得不行,把她的礼物重重地扔在桌子上,还抓了她脖子上两条长长的痕迹。
想到过去,韩婉婷嘴角微微上扬。
她下意识地伸出手,摸了摸脖子。
好像还能想象得到那时候,他气呼呼的表情。
“不……不是,耀辰弟弟那么爱你,怎么会和你离婚?”
顾兰慈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。
韩婉婷又喝了一杯,但不管怎么喝,心里的那些烦躁都不能被平复。
她也想知道。
沈耀辰那么爱她,怎么可能会和她离婚。
怎么可能呢?
韩婉婷低声笑了笑,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意味。
背着她打了离婚协议不说,还让她签字。
他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。
顾兰慈滔滔不绝,韩婉婷却充耳不闻,只顾着自个儿的酒杯。
顾兰慈讲到嗓子冒烟,这才意识到自己唱了一出独角戏。
她伸手一挡,阻止韩婉婷继续斟酒:“喝得差不多了。”
顾兰慈把酒杯一扔,韩婉婷倒也没吭声,只是手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枚长命锁。
顾兰慈叹口气,劝道:“其实这样也不错,你不也挺讨厌这段婚姻的吗?”
“你为了两家的情分嫁给了沈耀辰,对他也没那意思,以前他对你死心塌地,你头疼得很,现在他终于想开了,有了自己的追求。这对你们俩都是好事。”
“依我看,你就是把他当小孩看,别忘了他都二十多了。耀辰如果真的去了上海科技研究院那种地方,你这当小姨的应该感到自豪才对。”
“依我看,等过完年,你就把离婚报告递上去审批。”
“从那以后你又是单身,你和那个顾干事,可以……”
“我不会离婚!”
顾兰慈话还没说完,就被韩婉婷冷冷的声音打断。
空气突然凝固。
顾兰慈掏了掏耳朵,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。
“你说什么?”
韩婉婷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。
看起来像是醉了,但她的双眼却异常清醒。
她一字一句:“我不会和沈耀辰离婚,不会让他的名字和其他女人连在一起。”
顾兰慈愣住了,急忙找补:“你这……你这当小姨的,说这种话……不合适,你是担心吗?”
“不是,就是你想的那样,我不想离婚。”
顾兰慈彻底懵了:“你……他……”
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“你不是说,心里想着的是顾干事吗?”顾兰慈没忘记她那天亲口说过的话。
韩婉婷摩挲金锁的指尖停了停,声音有些颤抖:“我说的是如果没有耀辰的话。”
人生没有如果,沈耀辰恰好出现在她的生活中。
那样灿烂夺目的阳光,她怎么可能不想抓住。
虽然两人没有血缘关系,但他是她亲手养大的。
她比他大六岁,这不仅仅是年龄的差距,还有经历。
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,是在他16岁那年,她带他去参加一个战友的婚礼。
那天他看得特别认真,回家的路上还在不停地聊婚礼上的事。
“小姨,那个新娘子真漂亮,他们的房间也真漂亮,红彤彤的。”
“他们今晚睡一起,明年是不是就有孩子了?”
“小姨,我以后结婚了,也要这样布置,还要比这个更喜庆。”
那时她不知道被他哪句话触动,呛了他一句:“你这小鬼,你知道什么叫结婚吗?别胡思乱想,快走,回去晚了,不给你做疙瘩汤了。”
沈耀辰一听,那还得了,赶紧跑了起来。
夕阳的余晖洒在路上,沈耀辰像一只欢快的小鹿,飞快地向前奔去。
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。
韩婉婷看着他的背影,嘴角慢慢露出一丝微笑,立刻加快脚步跟上他。
沈耀辰没跑多远,就跑不动了。
她好像早有预料,蹲在他面前,准备像以前一样背他。
谁知沈耀辰摇了摇头:“我不要背,我要像今天的新娘子那样,要那种抱着走的。”
韩婉婷一听,脸上瞬间愣住了。
她咬着牙说:“别得寸进尺,那能一样吗?人家是夫妻,你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就看到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。
韩婉婷揉了揉发疼的额头,转过身来,像是认命一样地说:“就这一次。”
沈耀辰话音未落,便轻盈地跃入她怀中。
“小姨,你真是最棒的。”
他那狡猾如偷食葡萄的小狐狸般的眼神,闪烁着笑意。
夕阳的余晖洒在他那英俊的脸庞上。
那一笑,让她心神恍惚。
韩婉婷回过神来,目光移向前方,严厉地对他说:“就这一次,下不为例,否则送你去军区好好操练。”
沈耀辰一听,眼中立刻流露出惊慌:“我可不愿意,别这样。”
韩婉婷瞧着他那气鼓鼓的模样,有意要挫挫他的锐气。
几天没管教他,脾气越发见长。
她轻蔑地哼了一声:“由得你说不?”
沈耀辰见她似乎认真起来,立刻转变态度,开始甜言蜜语。
“小姨,我知错了,以后吃饭绝不挑三拣四,我又不是军人,何必训练呢?我通过饮食调理行不行?”
“中医馆的老先生都说,饮食调理最有效,比如你每周给我做三次疙瘩汤,我胃口大开,连平时不爱吃的都能吃下去,身体素质自然就好了。”
兜兜转转,话题又回到了疙瘩汤。
韩婉婷怎会看不出他的小算盘。
她感到头疼。
沈耀辰却以为自己的理由无懈可击,继续滔滔不绝。
见她不吭声。
沈耀辰松开环抱她脖子的手,抽出一根,拔了路边的一根狗尾巴草。
拿着它,轻轻拂过她的脸庞:“小姨,你原谅我了吗?”
他用狗尾巴草又挠了挠她的耳朵:“反正我不需要训练。”
回家的路上,他那张小嘴就没停过。
韩婉婷依旧没有回应。
或许是觉得无趣,他扔掉了那根狗尾巴草,又开始东摸西碰。
韩婉婷终于忍不住,沙哑地开口:“别闹了,再闹,我就把你扔下去。”
沈耀辰显得很委屈:“小姨,是你的心跳得很快……”
听到这话,韩婉婷立刻板起脸,直接将他放下,声音中带着罕见的怒气:“自己走回去,这种事绝不再有。”
说完,她不再理他,径直回到大院,直奔浴室。
从那以后,她开始重视与沈耀辰的相处方式。
她试图疏远,挣扎。
但越是挣扎,越是深陷。
她曾自责,也曾厌恶自己,但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次次清醒地沉沦。
她一边享受着他的爱,一边又想保持理智。
她也想过不顾一切,但每当听到别人私下议论他们的关系时,她的脚步又缩了回去。
她不能像民间那些故事里说的那样,毁了他。
后来,沈耀辰长大了,胆子也越来越大,表达爱意的方式也越来越直接。
她气得不行,只能用戒尺打他。
力的作用是相互的,她也是在打醒自己。
每次打完沈耀辰后,看着他苍白的脸,委屈地盯着她看。
然后一声不吭地跑开。
她也不好受,心脏像被掐住,呼吸困难。
因此每次打完他之后,她只能用更严厉的方式惩罚自己。
如果不这样,她也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失控。
但这样的方式并没有让沈耀辰放弃对她的想法。
反而越挫越勇。
好在在她即将失控的边缘。
终于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让他们紧紧相连。
在他父母生命的最后时刻,他们将他交到了她的手中。
没有人知晓,当她在众人面前坚定地牵起他的手时,她是如何努力控制自己,不让手颤抖。
在那个瞬间,她心想,就这样吧。
既然无法摆脱,只要能找借口将他留在自己身边就好。
沈耀辰始终如一,生活在她的保护之下。
……
“那你对耀辰……”顾兰慈思考了许久,终于开口。
韩婉婷回过神来,自嘲地笑了笑:“对,就是你想象的那样。”
顾兰慈感到非常震惊,她和韩婉婷一起长大。
她所了解的韩婉婷总是骄傲、自信、高人一等。
从未有过如此颓废,自嘲的时刻。
一定是她喝多了。
顾兰慈叹了口气:“那你为什么不告诉耀辰你的心意呢。”
顾兰慈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。
跟她说有什么用,应该去告诉沈耀辰。
如果韩婉婷稍微表露出一点心意,她的丈夫也不会离开。
韩婉婷沉默不语,闭上眼睛,呼吸变得急促。
……
在大年初四,韩婉婷发现了沈耀辰确切的行踪。
看到报告上写着为期三年的封闭项目时。
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文字也能伤人。
比战场上击中她的子弹还要痛,痛得令人窒息。
不流血,却深入骨髓,不知道何时能痊愈。
顾兰慈也陪着她一起来了。
顾兰慈也收起了她一贯的玩笑态度,不再多说什么刺激她。
只是安慰道:“等三年后,再去接耀辰,好好道个歉。”
“他那么爱你,三年……很快就过去了。”
顾兰慈自己说出最后一句话时也没有信心。
三年确实不长,但可能改变的却很多。
尤其是一个心灰意冷的人,三年的时间足以治愈伤口,甚至心里可以容纳其他人。
这些道理,顾兰慈不必说,韩婉婷自然明白。
寒风刮在她苍白的脸上,她紧紧捏着手中的报告单,第一次尝到了后悔的滋味。
韩婉婷回到家,算了算假期,还有五天。
去上海来回一趟也要四天。
她轻轻抿了一下红唇,还是决定去一趟。
就算见不到他,也要了解他在那边的生活状况。
她想给他送些东西。
万一他不适应那边的饮食怎么办?
那边比较冷,万一他带的衣服不够怎么办?
从她记事起,沈耀辰从未在她的视线之外消失这么久。
韩婉婷不敢再想,怕再想下去,她会失去控制。
这时,门外传来了敲门声。
韩婉婷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光芒,即使知道不可能,但她的脚步还是加快了一些。
顾以安穿着一件非常喜庆的棉袄,笑着说:“新年好,婉婷。”
韩婉婷的眸子暗了下来,“新年好。”
顾以安自然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变化:“不给我包个红包吗?”
说着他的目光落在茶几上的红包纸上。
韩婉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,然后毫不犹豫地说:“对不起,这是耀辰做的,我不想给,年后补给你。”
顾以安嘴角的笑容凝固了一瞬。
他紧握着手心,试探性地开口:“听说,耀辰走了。”
“嗯,暂时离开,会回来的。”
韩婉婷回答得很快。
顾以安的心脏紧了一下:“婉婷,我知道你不喜欢他,既然他离开了,那我们……”
还没说完,韩婉婷就打断了他:“顾以安,我们只是朋友,耀辰是我的丈夫,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他。”
简单的一句话,断绝了顾以安所有的念头。
顾以安的脸色白了一瞬,“你之前明明说过只把他当外甥,而且在我们书信往来中,可以明显感觉到你是被这段婚姻束缚了。”
韩婉婷垂下眼帘,轻声说:“我害怕面对自己的真实感受。”
“这段婚姻,并不是束缚我,而是我用来控制他的。”
话音刚落,顾以安哑口无言,急忙逃离了现场。
韩婉婷面无表情,继续整理她的行李。
不久,客厅的门再次被敲响,韩婉婷皱起了眉头。
门一开,韩婉婷愣了一下。
韩老首长身穿整齐的军装,表情严肃。
他身后跟着两位副官,还有几位长辈。
韩老首长很少这样大张旗鼓地出现。
韩婉婷心中立刻涌起了不祥的预感。
客厅内。
韩老首长冷着脸坐在沙发上,严厉地命令:“跪下!”
韩婉婷毫不犹豫,立刻跪下。
“砰!”她刚跪下,韩老首长的拐杖就重重地打了下来。
力道很大,韩婉婷痛得闷哼一声。
紧接着,韩老首长扔了一封信到她脸上。
纸片锋利,划破了她的脸颊,留下一道小伤口。
韩婉婷没在意,捡起信来看,一看到内容,心就紧了起来,声音颤抖:“爸……我和耀辰的关系,不是你想象的那样,我爱他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韩老爷子的声音就打断了她。
“我们两家把耀辰交给了你,你就是这样对他的?”
“你对他的感情,我从你十几岁就看出来了,但你怎么做的?嫁给了他,却不好好待他,伤了他的心,韩家的家规是这样教你对待丈夫的吗?”
韩老首长每说完一句,就打她一下。
韩老首长觉得还不够,又叫人拿来家法。
很快,一条粗长的鞭子被递了上来。
韩老首长眯着眼看着她,问:“你有什么要说的吗?”
韩婉婷没有说话,挺直了背,“没有。”
她让耀辰生气了,这是她应得的。
鞭子在空中划过,发出尖锐的声音,打在韩婉婷身上。
一下又一下,她的闷哼声也越来越沉重,额头上渗出汗水,衣服上渐渐出现了血迹。
“啪”第三十鞭落下时,韩婉婷半倒在地上。
这时,被折叠的离婚协议从她口袋里滑了出来。
韩婉婷即使挨打也没有变色的脸,在这一刻变得苍白,她心脏猛地一紧,本能地想要去捡。
但韩老首长的动作更快,一把拿起了文件。
“爸,给我。”韩婉婷想要抢夺,却被两位副官按住了。
韩老首长看完报告内容后,气息冰冷,沉默了一会儿后叹了口气:“既然是耀辰的意思,那我这个老头子就成全他,终究是我们韩家对不起他。”
韩婉婷听到这句话,瞳孔急剧收缩,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。
韩老首长把报告递给了身边的副官,声音威严:“送到上面去,盖章。”
“是。”其中一位副官接过。
韩婉婷心神巨震,挣扎着站起来,几乎是吼着:“回来,你敢!”
韩老首长的声音更加威严:“现在,送过去!”
副官不敢耽搁,急忙向外走去。
韩婉婷瞬间眼睛充血,眼泪一滴滴落在地面。
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,一把推开了按住她的副官。
踉跄着追了出去:“回来!还给我!”
她受了鞭打,伤得很重,追了几步后,无力地跪在地上。
口中突然吐出一口鲜血。
雪花点点落在她脸上,凝结在她的睫毛上。
刺骨的寒冷侵袭着她的每一寸肌肤。
但她一点也感觉不到冷。
韩婉婷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身体:“把东西还给我!”
然而副官走得很快,转眼就走出了门外。
韩婉婷眼睁睁地看着人走远,眼睛都要裂开了。
她缓缓伸出手,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,意识渐渐模糊。
但嘴里仍然不停地低语:“不离婚,不要离婚……”
……
三年后。
十二月,上海科技研究院大厅里温暖如春。
气氛庄重而热烈,穿着加厚中山装的姜院长,满脸笑容地伸出手:“韩团长,顾营长,感谢国家对我们研究院的信任,相信此次合作定能为国家的科技进步贡献力量。”
一身军装的韩婉婷,声音坚定:“嗯,听说参与这次项目的人选名单出来了?”
姜院长连忙从旁边的助理手里拿过名单,递给她:“是的,这是此次参与项目的科研人员名单,请您过目。”
韩婉婷接过名单,目光缓缓扫过,在看到白纸上娟秀的三个字时,停顿了很久。
“沈耀辰”
她多久没见到他的名字了?
韩婉婷修长白皙的手指不自觉地在三个字上摩挲起来。
直到这一刻,她才感觉到他是真实存在的。
一旁的顾兰慈连忙问姜院长:“姜院长,请问这位沈耀辰同志在哪里?”
姜院长正迟疑着,就听到顾兰慈说:“韩团长是他的家属,找他有些事情。”
顾兰慈也没说,是韩团长的“丈夫”,两人都离婚了……
说外甥,又戳了韩婉婷的痛处。
她选了个折中的问法。
姜院长一听这下放心了,连忙叫来了一位和沈耀辰平时交好的男同志询问。
男同志挠了挠脑袋,“耀辰和他对象,应该在后区测试雪地车的进程。”
这话一出,周围的气压明显低了几个度。
韩婉婷的杏眸倏然一凛。
手中的名单掉在了地上。
她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声音:“你说什么?”
草坪上的积雪东一块西一块的,偶尔还能瞥见几抹未被雪覆盖的绿色。
顾兰慈一边说着,一边加快步伐追上了前面那个疾步如飞的女子。
“婉婷,等等我,别走这么急嘛,刚才那男的不是说了吗,只是可能和沈耀辰有关系,又不是板上钉钉的事。”
“现在这世道,走得近点就被误会,太常见了。”
“哎,你也别总是板着个脸,不怕把耀辰弟弟给吓跑啊。”
这话一落,走在前面的韩婉婷终于停下了脚步。
她的双手紧握成拳,指甲都掐进了肉里,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波涛汹涌。
她正要开口,却突然听到了记忆中那熟悉的声音。
在这冬日的空旷雪地上,声音显得格外清晰。
“许沐妍,这梁子结大了!”
“沈耀辰同志,你这是输不起啊,怎么还赖皮呢!”
“谁说的,明明是你赖皮,我都亲眼看见了。”
韩婉婷的眼神突然变得紧张起来,她那双深邃如墨的眼睛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。
在雪地上,沈耀辰正追逐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,两人嬉笑打闹。
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棉服,比起三年前,少了几分青涩,多了几分成熟的气质。
唯一不变的,是他那股子活力四射。
沈耀辰手里抓着雪,朝那女人头上扔去。
那女人被雪砸中,故意跪倒在地,沈耀辰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。
他伸手,如愿以偿地揉乱了那女人的头发。
在他的“巧手”之下,那头发被弄成了一团糟。
那女人虽然脸上装作生气,但眼中却满是笑意:“这下满意了吧?”
沈耀辰轻蔑地哼了一声:“不满意,还不够难看,我再试试。”
“不是说好只弄一次吗,你还敢赖皮,下次我真把你头发剪了你信不信?”
“哼。”
沈耀辰的动作更加粗鲁,还恶作剧地把雪塞进许沐妍的后背。
许沐妍被冷得直叫唤。
沈耀辰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大笑,他那爽朗而清澈的笑声在雪地上回荡。
顾兰慈顺着韩婉婷的目光看去,看到这一幕,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:“耀辰弟弟,大外甥女?”
沈耀辰什么时候和她的外甥女这么亲近了。
再想到刚才那男的说沈耀辰和他对象在后区。
他的对象……
她的侄女……
顾兰慈突然转头看向身边的韩婉婷,心里一沉。
糟糕。
正玩得不亦乐乎的沈耀辰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。
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,立刻愣住了。
他的身体比思维更快,他猛地把头埋进了许沐妍的怀里。
许沐妍的身体微微一僵,有些惊讶:“干嘛呢?又想搞什么鬼?”
她用力想把他的头推开。
沈耀辰却死命地埋在她怀里,声音闷闷的:“快走。”
许沐妍挑了挑眉:“沈耀辰,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?”
“回去再告诉你,快走,算我欠你的,给你剪头发都行。”
见许沐妍没动,沈耀辰直接推着她往前走。
许沐妍嘴角带着笑:“行,这话可是你说的。”
还没走几步,沈耀辰的手腕突然被紧紧抓住。
一股大力将他从许沐妍的怀里拉了出来。
他感到一阵眩晕,然后看到了一张比冰雪还要冷的脸。
紧接着,愤怒的声音如同雷霆般砸下:“沈耀辰,你躲了我三年,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?”
在这一片洁白的世界里,四周寂静得令人发毛。
沈耀辰呆呆地凝视着她。
韩婉婷身着一身笔挺的军服,肩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
与三年前相比,她的脸庞更加清秀动人。
不知怎的,沈耀辰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孤独。
这个想法刚冒出来,沈耀辰就赶紧把它抛之脑后。
怎么可能呢?
小姨应该已经嫁人了,应该是志得意满,生活幸福。
他一边观察韩婉婷,韩婉婷也在一边观察他。
距离近了,她看得更真切。
他似乎又长高了些,那个曾经只比她高出半个头的小伙子,现在又拔高了几厘米。
头发也剪短了些。
人也消瘦了许多。
他似乎没有好好照顾自己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直到一个略带慵懒的女声打破了这份宁静。
“你是谁?”
许沐妍的目光落在她军装的徽章上,她的眼睛微微眯起。
看来是个有来头的人物。
韩婉婷没有理会许沐妍,她那双深邃的黑眼睛,始终锁定在沈耀辰身上。
连一秒钟都没有移开过。
好像生怕一眨眼,他就会消失不见。
她紧紧抓住沈耀辰的手,力度又加大了一些:“耀辰,我是谁。”
关于她的身份这个问题,韩婉婷选择让沈耀辰来回答。
沈耀辰轻抿嘴唇,终于说出了那句:“小姨。”
这轻飘飘的两个字,却像重锤一样击中韩婉婷的心。
她的心尖颤抖起来。
已经记不得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。
那颗沉寂多年的心,开始慢慢跳动,全身的血液也仿佛在这一刻重新流动。
韩婉婷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,手上的力度又加重了一些。
“只是小姨吗?”
她似乎迫切想要听到那个答案,步步紧逼。
沈耀辰的手腕被她紧紧抓住,有些发红,他微微皱起了眉头。
正当他想要挣脱时,许沐妍的手按住了那只紧紧抓住他手腕的手。
许沐妍那双桃花眼里一贯的散漫消失得无影无踪,她笑着开口:“这位军官,就算你是他的亲人,也要注意点分寸。”
许沐妍虽然在笑,但笑容里没有多少真诚。
韩婉婷抬起眼皮,终于看了她一眼,眼中开始酝酿起冰冷的风暴。
这时,顾兰慈急忙赶了过来,赶紧分开了三人纠缠在一起的手。
“外甥女、大外甥女、我的宝贝,你在做什么啊,这都是自家人,自家人。”
顾兰慈干笑着,赶紧拉着许沐妍开始回忆往事。
还想要来个深情的拥抱。
许沐妍躲开了,看向沈耀辰,很直接地问:“需要我帮忙吗?”
沈耀辰摇了摇头:“你先回去吧,她是我的小姨。”
对话很简单,但韩婉婷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特有的默契。
她的气息不由自主地冷了下来。
许沐妍又深深地看了韩婉婷一眼,语气平静:“好,晚上记得来吃可乐鸡翅,我给你做。”
“好。”沈耀辰一听,立刻答应了。
这句话更是透露出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。
顾兰慈的心跳都停了一拍,赶紧说:“我也饿了,大外甥女,给我也来点吧,走走走,我看看你的手艺……”
说着。
顾兰慈就搭上了许沐妍的肩膀,用了些力气,推着她离开了。
整个空间里,只剩下了沈耀辰和韩婉婷两人。
在一家古色古香的咖啡馆的私密包间里。
光线透过五彩斑斓的玻璃,洒落在杯中的咖啡上。
沈耀辰低头,漫不经心地搅动着咖啡。
香气四溢,却无法平息他内心的焦虑。
他几次想要开口,却又咽了回去。
韩婉婷的目光始终锁定在他身上,深邃而专注。
她的声音冷冽:“沈耀辰,抬起头来。”
沈耀辰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命令,身体已经本能地抬起了头。
即使已经三年未见韩婉婷,但听到她那命令式的语气,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遵从。
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,一时难以改变。
韩婉婷对他的反应感到满意,他还是像以前一样,像个犯了错被训斥的小学生。
她身上的冷漠稍微缓和了一些。
这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。
“为什么,要避开我三年?”
韩婉婷的声音虽然依旧冷清,却透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。
沈耀辰的眼睛闪烁了一下,轻声回答:“我没有避开你,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选择。”
“小姨,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段婚姻,也不希望我一直围着你转,所以我也想去追求我应该做的事情。”
“所以,你背着我提交了离婚申请?”
韩婉婷的声音变得冰冷。
沈耀辰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,声音低沉:“嗯,我不想让你被这段婚姻束缚,我也不想。”
韩婉婷的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,仿佛被气笑了:“谁告诉你,我被婚姻困住了?”
这明明是她多年来渴望的婚礼。
但结果……
想到那份已经盖章的离婚申请,韩婉婷的呼吸变得沉重,手不自觉地握紧,显得有些可怕。
沈耀辰愣了一下,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。
沉默了几秒钟后,他猜测韩婉婷可能是在问他,他是如何知道她不喜欢这段婚姻的。
沈耀辰如实回答:“上次顾干事来还你书的时候,我不小心看到了书的内容,也看到了你写的那张书签,你说婚姻是爱情的牢笼。”
他抿了抿嘴唇,一字一句地说:“小姨,我不想让这段婚姻,成为我们两人的枷锁。”
因为上辈子那样的生活,对他们两人来说都是煎熬。
韩婉婷的黑眼睛变得深沉:“那句书签,只是那本书的名言,我只是做了个摘抄。”
沈耀辰对她的解释感到有些惊讶。
他继续搅动着咖啡:“嗯,我明白了。”
语气乖巧,就像真的在和长辈交谈一样。
和刚才和别的女人嬉笑打闹,活泼的样子完全不同。
很不自然。
他是她亲手养大的,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真实性格。
他越是亲近一个人,就越放松,还会和她打闹。
相反,他在对待不熟悉的人时,总是礼貌而客气。
三年过去了,有些东西终究是变了。
韩婉婷的胸口有些闷:“我和顾干事,不是你想象的那样,我并不喜欢他。”
沈耀辰一愣,有些惊讶。
这是他没想到的。
他以为韩婉婷已经和顾以安修成了正果。
不过,她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?
沈耀辰还没来得及回答,手就被她握住。
“耀辰,我找了你三年。”
“以后你要是敢再跑这么远,试试看!”
沈耀辰的心脏猛地一紧,他急忙对小姨说:“小姨,我留了信,你用不着找我,我已经长大了,能够自己照顾自己。”
韩婉婷瞥了他一眼,眼神里藏着沈耀辰难以捉摸的情感。
她轻声细语地说:“你确实长大了,但你也是我的丈夫。”
“轰隆!”
这句话仿佛一道霹雳,在沈耀辰的脑海中炸开。
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!
两辈子以来,韩婉婷第一次承认了这个身份。
承认了他的身份。
沈耀辰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。
他的睫毛微微颤动,紧紧捏住手掌。
一阵痛感传来,他回过神,深呼吸,凝视着韩婉婷:“小姨,我记得我已经签了离婚协议,你也一样。”
离婚协议一直是韩婉婷心中的一根刺。
每次提及,她的心就会不由自主地抽痛。
她的声音带着哽咽:“我从没想过离婚,那份协议,是父亲提交的。”
沈耀辰停顿了一下,然后露出一丝微笑:“没关系,结果都一样,我们已经离婚了。”
“小姨,束缚我们的锁链已经不在了,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,是亲人。”
“不,我不想!”韩婉婷的声音颤抖。
“耀辰,我对你不仅仅是……”
“小姨!”沈耀辰突然提高声音,打断了她的话。
他的脸色很冷,但心跳却在加速。
空气突然凝固。
沈耀辰抽回手,移开视线,轻声说:“小姨,你只是我的小姨。”
韩婉婷听到这句话时,身体微微颤抖。
这句话,像是一把刺穿心脏的利剑。
她连呼吸都感到疼痛。
他只是重复了她以前常说的话。
仅仅这一句,就让她痛彻心扉。
韩婉婷紧握着双手,嘴唇微微动了动。
“你爱上别的女人了吗?”
“刚才那个?你们认识多久了?”
“你了解她吗?”
一连串的问题,像是审问犯人。
沈耀辰突然感到不舒服,他的声音平静:“小姨,请不要再用以前的态度对我,我有自己选择朋友的权利。”
高中时,他有几个异性朋友。
韩婉婷知道后,也是这样详细追问。
甚至在节日里,女同学送的礼物,韩婉婷第二天也找到了那位同学,将礼物折算成钱还给了她。
之后的几年里,他在大学里几乎没有一个异性朋友。
沈耀辰把这件事告诉了他最好的室友。
室友说这是占有欲。
当时沈耀辰还很高兴,这说明小姨真的在乎他,甚至为他吃醋。
后来他才知道,这只是人的劣根性。
有些人,即使不喜欢你,也决不允许别的女人触碰她的东西。
韩婉婷的嘴唇颤抖:“回答我,你有没有爱上她?”
她紧紧盯着他,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。
她急切地想要听到答案,又害怕听到她不想要的答案。
心跳加速,几乎无法抑制内心的躁动。
沈耀辰已经失去了与她交谈的欲望,起身:“小姨,作为长辈,如果我有喜欢的人,我会正式介绍给你。”
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,韩婉婷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。
沈耀辰的手放在包厢门把上的那一刻,韩婉婷将他抵在墙上。
沈耀辰的眼睛微微睁大,呼吸变得急促:“小姨,你,呃……”
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,声音就被堵住了。
沈耀辰仿佛被定格了一样。
全身上下,只有嘴唇感受到了温暖。
一下又一下,从轻柔到急促。
韩婉婷的吻急促而无序,她紧紧抱住他的腰,手指用力到发白。
这显露出她压抑到极致的情感。
沈耀辰感到头晕目眩,有些喘不过气。
就在他快要因为缺氧而昏倒时,身上的束缚终于松开了。
沈耀辰像一条即将干涸的鱼,终于接触到了水。
他贪婪地呼吸着。
韩婉婷慢慢推开他,眼神深邃如夜。
她抬头,目光落在沈耀辰那泛红的脸上,然后是她的唇。
她的睫毛微微颤抖,眼中的火焰更加炽热。
她想要靠近:“耀辰……”
“啪”的一声,清脆的巴掌声响起。
空气也随之凝固。
沈耀辰的胸口剧烈起伏,打过韩婉婷的手掌微微泛红,有些麻木。
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和愤怒。
韩婉婷站在原地几分钟,才慢慢回过神来。
她慢慢地摸了摸被他打过的脸。
沈耀辰气得眼睛都红了,用的力气很大,但对韩婉婷来说,这点力气根本不算什么。
韩婉婷看着他微微泛红的掌心,心里一紧。
“耀辰,你的手……”
她本能地想要检查。
沈耀辰却一把推开她,“今天的事,我就当没发生过,小姨,不要再做让彼此都难堪的事。”
说完,他就像逃跑一样离开了。
他跑得飞快,好像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他。
韩婉婷心中涌起一阵翻腾的窒息感,让她的血管都在疼痛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她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。
似乎还能回忆起刚才的柔软……
她的眼神暗了下来,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。
胆子变大了,竟然敢打她了。
……
沈耀辰靠在街边的墙上,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。
冷风吹过,他狂跳的心终于慢慢平静下来。
他抬起手,擦了擦嘴巴,眼神一片冰冷。
想到上一世和小姨关系最亲密的那次,她也不曾这样失控地吻过他。
但现在他们离婚了,她却这样对他。
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轻笑。
这算什么呢?
……
晚上八点。
沈耀辰如约去了许沐妍家吃饭。
许沐妍的家在一栋小别墅里。
装修得很豪华精致。
沈耀辰没有刻意去了解过许沐妍的家庭背景,只知道她家境不错。
沈耀辰和许沐妍相处了三年,从她的一言一行,一举一动就可以看出,她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富家女。
尽管外表再怎么叛逆,骨子里却透着与生俱来的优雅和高贵。
沈耀辰坐在欧式复古的餐桌上,撑着脑袋发呆。
突然,一盘可乐鸡翅出现在他面前。
“怎么了,和你那小姨谈得不愉快?”穿着家居服的许沐妍,在他旁边坐下。
提到韩婉婷,沈耀辰的眼神闪烁,不知道该如何开口。
许沐妍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。
她转移了话题:“来,尝尝,新鲜出炉的,比上次给你做的更热乎。”
沈耀辰的所有注意力立刻被这散发着浓郁香味的可乐鸡翅吸引。
他立刻拿起刀叉,毫不客气地尝了一口。
眼睛瞬间亮了起来:“真的好吃!”
看到沈耀辰脸上止不住的满足感,许沐妍轻哼了一声:“那当然。”
“给你做吃的,奖励呢?”许沐妍凑近了他。
沈耀辰万分不舍地从自己碗里夹了一个给她。
许沐妍气笑了。
这算什么奖励?
“看得出来你不喜欢,我不为难你。”沈耀辰又把这块鸡翅放回了自己的碗里。
许沐妍:“……”
沈耀辰最喜欢看她吃瘪的样子,此刻笑起来,眼睛亮晶晶的。
眼看她的脸色逐渐变黑。
沈耀辰收敛了几分笑意,清了清嗓子:“你想要什么奖励。”
许沐妍歪头:“什么奖励都可以?”
“行,这事儿我能搞定。”
沈耀辰又啃了一口鸡翅,那滋味,真是香滑可口。
味道真不错!
他全神贯注地品尝着可乐鸡翅,没注意到许沐妍那边已经安静了下来。
“决定了吗?”沈耀辰边吃边问。
许沐妍的手在桌子下紧张地握紧又放松,放松又握紧。
最终她说:“还没呢,先记着账,等我决定了再找你。”
“行。”沈耀辰随口应了一声,没太放在心上。
“许沐妍,你这双搞科研的手,要是去开餐馆,肯定也能做得风生水起。”
许沐妍眼睛笑成了月牙:“你这么看好我啊?”
沈耀辰猛点头,毕竟吃了人家的嘴软,拿了人家的手短。
许沐妍笑了,夹起一块鸡翅塞进嘴里:“现在知道低调了,不跟我顶嘴了?”
沈耀辰没接这个茬,现在不想跟她斗嘴。
该低头时就低头。
毕竟这鸡翅确实好吃……
心里对韩婉婷的异常行为也暂时放到了一边。
这几年他最大的领悟就是,想不通的事就别想,何必自寻烦恼。
耽误了眼前的快乐时光。
既然重来一次,当然是要怎么开心怎么来。
两人正吃得津津有味。
突然门铃响了。
许沐妍没多想,起身去开门。
门一开,就看到顾兰慈一脸尴尬的笑,还有一个面无表情的人。
顾兰慈手里提着一大堆礼物,还有几瓶茅台。
“大侄女,来你家蹭顿饭,不介意吧?”
许沐妍啧了一声,手已经搭在门把上,准备关门。
顾兰慈动作快得很,已经挤了进来。
许沐妍:“……”
于是这顿晚饭,变成了四个人的聚餐。
韩婉婷毫不犹豫地坐在了沈耀辰左边的空位上。
而沈耀辰的右边则是许沐妍。
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。
尤其是沈耀辰突然看到韩婉婷出现在这里,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。
韩婉婷脸上依旧温和,好像之前在包厢里失控的不是她一样。
许沐妍有点不高兴,咬了咬牙。
顾兰慈很会看气氛,开始活跃气氛,简单介绍了一下大家的关系。
说到韩婉婷是沈耀辰的小姨时。
韩婉婷少见地补充了一句:“也是他的妻子。”
许沐妍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,看向韩婉婷。
韩婉婷也掀开眼皮,与她对视。
两人目光一接触,很快就移开了,都带着几分轻蔑。
这时,从韩婉婷出现就一直沉默的沈耀辰开口了:“也不算妻子了,已经离婚了。”
许沐妍嘴角一勾:“嗯,还算明智。”
另一边的韩婉婷气息冷了下来。
顾兰慈感觉到了什么,赶紧转移话题:“那个,我们这次来上海,是和你们一起参与去西北的科研项目的,以后咱们可得好好相处啊。”
沈耀辰愣了一下:“合作方是你们?”
顾兰慈笑着点头:“是的,耀辰弟弟,惊喜不惊喜,这就是缘分。”
其实这次合作项目,是韩婉婷向组织申请了好几次,才调人过来的。
为了谁不言而喻。
许沐妍轻笑了一声,倒了一杯酒,递给了韩婉婷:“那就请多指教了,韩团长,我和耀辰一定会尽全力,为国家的科研事业贡献我们的力量,请您放心。”
表面上听上去是客套话。
仔细一听全是算计。
乍一看,还有点新婚媳妇向婆婆敬茶的意味。
顾兰慈心里一沉,赶紧给许沐妍使眼色。
许沐妍装作没看见,目光落在韩婉婷身上。
韩婉婷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芒。
她轻启红唇:“耀辰不喜欢我身上有酒味,说抱着不舒服。”
沈耀辰沉默了片刻,然后低下头,继续大口大口地吃着食物。
饭桌上的气氛紧张得仿佛一触即发。
顾兰慈迅速地从许沐妍手中接过递给韩婉婷的酒杯,一饮而尽,然后赞叹道:“这酒确实美味。”
……
一顿晚餐下来,四个人各怀鬼胎。
当晚宴结束时,韩婉婷和许沐妍都想送沈耀辰一程。
沈耀辰感到头痛,便婉拒了两人的好意,找了个理由先行离开。
韩婉婷立刻紧随其后。
许沐妍见状,也急忙追了出去,却被顾兰慈拦住:“亲爱的外甥女,今晚我就在你这儿过夜了。”
许沐妍皱着眉头,脸上写满了不快:“你真是我的好阿姨。”
说完,她冷哼一声,转身上楼,留下一句:“自己找个房间睡。”
顾兰慈今晚喝了不少酒,看着许沐妍的背影,她笑着摇了摇头。
傻姑娘。
那两人的感情纠葛,你又怎能插手。
与此同时,沈耀辰刚回到家,正要关上门时,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。
回想起之前在包厢里发生的事情,沈耀辰直接关上了门。
但一只手及时地挡在了门框上。
眼看门就要压下来,沈耀辰还是拉住了门,冷冷地说:“阿姨,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跟踪人了。”
“是你自己一路上东张西望,没留心。”
韩婉婷的目光落在沈耀辰紧握门把的手上,眼中满是笑意。
沈耀辰:“……”
谁会没事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。
“那么,阿姨有什么事吗?”沈耀辰深吸了一口气。
“上面安排的住处还没准备好,住着不习惯。”
“所以呢?”
沈耀辰对她的话半信半疑,他半个月前就听说有领导要来合作,院长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提醒接待事宜。
怎么可能连个住的地方都没准备好?
“所以,我打算在你这儿住下。”韩婉婷直截了当地说。
如果没有之前包厢里的事情,沈耀辰或许不会介意。
但他们之间已经发生了那些事……
现在又要共处一室,多少有些尴尬。
“外面有很多高档酒店。”沈耀辰想了想说。
“不干净。”
沈耀辰深吸了一口气,他知道她一直有洁癖。
最后,沈耀辰还是让步了,为她腾出了一间客房。
毕竟她之前收留过他那么久,他也不能把她拒之门外。
沈耀辰铺好床单,正准备套被子时。
回头就看到韩婉婷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。
那目光直白而深邃。
沈耀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,脸上立刻泛起了红晕。
他直接将被套和枕头套扔给了她,语气急促:“你自己来。”
韩婉婷看着他生气的背影,轻轻捻了捻手中的床单。
轻笑道:“真的长大了……”
深夜,沈耀辰躺在床上,思绪万千,难以入睡。
索性坐起身,打开床头的台灯,拿出自己的实验室笔记开始复习。
另一边,韩婉婷也睡不着。
在昏黄的灯光下,韩婉婷闻到了淡淡的桃子香。
那是沈耀辰最喜欢的香味。
清新而舒心。
韩婉婷睁开眼睛,环顾这个房间。
房间里有很多她看不懂的物件。
一个悬浮在空中的木制飞鸟。
还有一架立式的望远镜,以及墙上的机械日历。
都是沈耀辰自己改造的。
韩婉婷心中既有自豪,也有一丝寂寞。
自豪的是沈耀辰真的很有才华。
寂寞的是,这些时光她从未参与过。
韩婉婷嘴角一勾,露出一抹自嘲。
她啥时候也学起了那些小丫头片子追男孩子的招数,黏糊得像块狗皮膏药似的。
不这么做,她还真不知道还能找什么理由待在沈耀辰身边。
韩婉婷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小照片。
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。
照片上是沈耀辰在学校的毕业照。
沈耀辰笑得灿烂,眼睛里闪烁着光芒。
这是沈耀辰离开后的第二年,她从韩老首长那儿要来的。
自从韩老首长把离婚报告交上去后。
韩老首长就安排她去了辽城,任务排得满满的。
她根本抽不出空去上海。
不久,她在战场上受了伤,昏迷不醒。
韩老首长急忙赶来,亲自守了她一个星期。
生怕白发人送黑发人。
医生说可以用点刺激性的东西时,韩老首长想了一圈,最后在老家找到了一张沈耀辰的照片。
放在了她身边。
第二天,她真的奇迹般地醒了。
韩老首长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沧桑,终于松了口:“等三年后,如果耀辰愿意原谅你,我就不掺和你们的事了。”
这三年,她基本上是靠着这张照片撑过来的。
韩婉婷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照片。
好在,现在她终于不用看照片了。
他活生生地在她身边。
在她目光所及的地方。
第二天,沈耀辰一起床,就看到餐桌上热气腾腾的早餐,还有韩婉婷的身影。
有那么一瞬间,沈耀辰还以为自己回到了以前在鹿城军属大院的日子。
“起来了,过来吃,做了你最爱喝的疙瘩汤。”
连语调都一模一样。
沈耀辰抿了抿唇:“不用了,我已经不爱喝了。”
“这里有其他的,饿着肚子,身体坏了会耽误研发进度。”
沈耀辰:“……”
吃过早餐后,沈耀辰和韩婉婷一起去科研大楼。
和一起来的顾兰慈和许沐妍撞了个正着。
“你们一起来的?”
许沐妍桃花眼微眯,上下打量着两人。
沈耀辰有点不自然地咳了咳:“嗯,小姨暂时,住在我那儿。”
许沐妍哼笑出声,舌尖抵了抵牙齿,想说些什么的时候。
沈耀辰已经拉着她离开了:“走吧,快要迟到了。”
两人离开后,顾兰慈对韩婉婷竖起了一个大拇指。
“可以啊,这就住到耀辰弟弟家里去了。”
“昨晚进展怎么样?”
顾兰慈是出于好奇。
韩婉婷没有接话,目光落在沈耀辰和许沐妍并肩离开的背影上。
眼眸深邃。
过了好一会儿,她开口:“管好你的外甥女。”
顾兰慈一听,摸了摸鼻子,有点无奈:“婉婷,你这话说得,我还能管得了耀辰弟弟跟谁走?”
听到韩婉婷充满攻击性的话。
顾兰慈就知道昨晚的韩婉婷肯定是被沈耀辰冷了脸。
她扯了扯唇:“作为你的战友兼好朋友,我帮你的够多了,你是我好姐妹,但那也是我亲外甥女,手心手背都是肉,我也不管了,你们自己看着办。”
“反正,耀辰弟弟和你们谁在一起,我都能喝上喜酒不是。”
顾兰慈拍了拍韩婉婷的肩膀,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:“我大外甥和耀辰弟弟年龄相仿,再看看咱们,已经是三十多的人了。”
这话无疑是戳到了韩婉婷的痛点。
她脸色一沉,甩开了顾兰慈搭在她肩膀上的手,只留下了一个冷峭的背影。
顾兰慈乐呵呵的,喃喃道:“看来这以后有乐子看了。”
……
这一周后,他们一行人,出发去了去西北,参与感应器的研发项目。
这里的冬天比海城还要冷一些。
寒风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。
众多前来参与研发的人员中,有不少人出现了高原反应。
副院长贴心地给了大家几天时间适应这里的环境。
沈耀辰这是第一次来西北。
莫名的很喜欢这里的环境。
科研队里,几位高反不是那么严重的人,便相约一起去了这片土地最神圣的地方。
蓝天与皑皑白雪交相辉映。
沈耀辰穿着厚厚的棉衣,戴着围巾和耳罩。
彩色斑斓的经幡在风中舞动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“来了,来了!”许沐妍拿了十几条经幡过来分给他们。
其他同事们都有些受宠若惊,哪里见过许大小姐为他们服务的份。
和沈耀辰玩的好的一位男同事打趣地问道:“耀辰同志,你和许大小姐真没处对象?”
沈耀辰:“没有。”
男同事俨然不信的样子:“不用害羞,这年头男欢女爱很正常的嘞,大家都是同事有什么不好说的,俺看出,许大小姐看你的眼神都拉丝丝来着,上次你不是还追着她在实验楼跑了一圈吗?我们大家伙那天都在楼上看着呢。”
沈耀辰内心划过一抹无奈,甚至有些哭笑不得。
怎么传成这样了?
那天是他分明是追着许沐妍打的好吗?
那天他才发现许沐妍把他做的定点闹钟上玩偶小人物给换了。
换成了一个缩小版的许沐妍。
那是他准备给她做的生日礼物来着。
当时他就火冒三丈地追着许沐妍找她要个说法。
直到许沐妍答应,花了十倍的价钱,买了他提前给自己做的礼物。
他才“勉为其难”地消了火气。
谁让,许沐妍钱多呢。
沈耀辰是想多存一点钱,好在上海买房的。
因为他知道未来的房价有多贵。
但没想到这一出,竟然变成了打情骂俏。
沈耀辰无奈地解释道:“我和许沐妍……”
“我们怎么了?”尚未来得及说完,就看到了拿着经幡站在他面前的许沐妍。
许沐妍穿着军大衣,应该是顾兰慈的,衣服很大。
这还是沈耀辰第一次看到许沐妍穿这种风格,倒真有一种新兵的姿态了,如果忽略她那身散漫的气质的话。
男同事看到许沐妍过来,连忙打住了话题,接过许沐妍递过来的经幡,道了谢,慌忙离开了。
沈耀辰随意:“没什么,解释了一句我们的关系。”
许沐妍手中还剩下两条经幡,递了一条给他,看了他一眼,状似随意地问道:“我们什么关系?”
沈耀辰回答的很快:“勉勉强强,仇友?”
“仇友?”许沐妍挑眉。
“仇人的基础上,有一点革命的友谊。”沈耀辰一本正经地解释。
许沐妍被他这解释气笑,取下自己头上的雷锋帽,一把盖在他头上。
“以前怎么没发现,你还这么记仇呢。”
沈耀辰视线突然一黑,抬了抬头顶的帽子。
刚想摘下,想了想还是挺暖和的。
沈耀辰将帽子偏移了几个度,哼了一声:“我一直很记仇。”
记仇到,在某一块地上摔过一次,他就再也不会踏足那片地,还会拿铲子把那块地给撅了。
当沈耀辰的视线变得清晰时,他注意到自己手里多了一面红色的经幡。
他带着疑惑问道:“为啥我手里的这个这么长呢?”
“经幡越长,愿望越容易实现。我费了好大劲才从纳金山的人那里要来了两条,你我各一条,够哥们儿吧?”许沐妍认真地解释道。
沈耀辰笑着回应:“行。”
“赶紧许个愿吧。”
沈耀辰闭上眼睛,开始默默地许愿。
“愿我们的国家永远繁荣昌盛,科技不断发展,人民幸福安康,希望未来的生活,永远充满阳光。”
过了一会儿,他睁开眼睛,发现许沐妍还在闭眼许愿。
等了十几秒钟,他才看到她睁开眼睛。
沈耀辰忍不住笑道:“你的愿望还真不少。”
“还行,难得来一次,当然要把心里话都说出来,说不定就都成真了呢。”许沐妍说完,拿过他手中的经幡,向前跑去。
“你这是要干嘛?”沈耀辰惊讶地问。
“帮你挂上去,挂得越高,愿望越容易实现。”
沈耀辰看着许沐妍的背影,她穿梭在人群中,徒手攀爬,最终将两条红色的经幡挂在最高处。
挂好后,她还向他用力挥手。
沈耀辰也笑着回应。
阳光照射在经幡上,颜色更加鲜艳夺目。
一阵冷风吹过,五彩斑斓的经幡被吹得猎猎作响,仿佛将所有人的梦想和希望带向远方。
……
让沈耀辰没想到的是,他今天还活蹦乱跳的。
第二天夜里,他却突然发起了高烧。
头痛欲裂,仿佛被针刺。
在迷糊中,他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。
一声声地叫着“耀辰”“耀辰”。
他很想睁开眼睛看看,但无力这么做。
韩婉婷摸着他滚烫的额头,眼神冰冷,对旁边的医生说:“他为什么还没退烧?”
医生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下,小心翼翼地回答:“这位同志,烧得太高,需要更强效的药,我们这里的药都用完了,半山腰那边可能有,等天亮一点,我们就去取,你看……”
韩婉婷听着他一声声病态的呢喃,心如刀绞。
“诊所怎么走?”
医生惊讶地抬头:“韩团长,现在是深夜,还在下雪,也不能开车,你这是……”
“我带他去,告诉我诊所的位置。”
韩婉婷没有犹豫,将沈耀辰裹得严严实实,大衣、围巾、耳罩。
然后简单地带了一些应急药物,背起了沈耀辰。
医生见状急忙说:“韩团长,要不还是我背这位同志去吧。”
“不用,告诉我怎么走。”
韩婉婷的声音坚定而不容置疑。
医生简单描述了一下后,韩婉婷便背着沈耀辰开始下山。
刺骨的寒风让沈耀辰睁开了迷糊的眼睛。
他能感觉到自己趴在一个人的背上。
温暖而熟悉。
“小姨……”
不知为何,他喃喃地叫出声。
“我在。”韩婉婷回答。
沈耀辰恍惚了一会儿,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。
“小姨……我们这是去哪儿?”
“你生病了,带你去看医生。”
沈耀辰的眼睛雾蒙蒙的,有些迷茫。
说的话也开始变得不着边际:“小姨,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?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了,你为什么就是不爱我……”
韩婉婷的身体突然僵硬了一会儿,紧接着她加快了脚步。
“我并不是没有爱过你。”
韩婉婷意识到他可能因为发烧而神志不清,开始胡言乱语。
沈耀辰仿佛被她的话刺痛,一股脑地倾泻出:“你在撒谎,结婚这么多年,你从没进过我的房间,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议论我吗?他们说我像是守活寡一样。”
“他们说我们的关系本就不正常,说我们没有孩子是老天的惩罚。”
“你从未把我当作你的丈夫……这段婚姻对你来说是一种折磨,你却迟迟不肯离婚,难道是为了报复我吗……”
“小姨……我累了,这段婚姻真的让我筋疲力尽,你能不能放过我,如果一切能重来,我绝不会再接近你。”
“韩婉婷!你不爱我……”
沈耀辰一会儿称呼她为小姨,一会儿又直呼其名韩婉婷。
韩婉婷的脚步愈发急促。
她的眉头紧锁,虽然不清楚他做了什么梦,但他的话语都与她有关。
她能听出他心中的委屈。
韩婉婷的心仿佛被冰雪穿透。
是她不对,连在他的梦中也没有好好对待他。
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,她真诚地回应他。
“对不起,耀辰,我让你受了委屈,这是我的错。”
“耀辰,我爱你。”
“耀辰,这段婚姻对我来说不是折磨,而是无数个日夜的渴望,嫁给你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。”
雪花依旧飘落,韩婉婷背着她的整个世界,在风雪中逆风而行。
“咯吱咯吱”的踏雪声,伴随着她一声声低声呼唤的“耀辰”响彻一路。
……
第二天,清晨。
一间简朴却干净的病房里。
阳光洒在沈耀辰的眼皮上,刺激得他睁开了眼睛。
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白色天花板和斑驳的墙面。
随后,他感受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。
他微微转头,看到了一张清冷美丽的面孔。
以及只穿着内衣,紧紧抱着他的韩婉婷!
她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,沈耀辰只需轻轻一瞥就能看到她胸前的丰满。
这样的景象,沈耀辰上一次见到还是在他灌醉她,试图与她同床共枕的那一次。
沈耀辰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他僵硬地想要移开她。
但韩婉婷紧紧地抱着他,他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挣脱。
韩婉婷抱得更紧了,她温柔而略带喘息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:“耀辰,别乱动。”
这让他浑身战栗,感到一阵酥麻。
沈耀辰正想直接掰开她的手时,突然,他似乎感觉到她的手在他的下腹部轻轻抚摸。
“腾!”的一声,他全身僵硬,耳朵瞬间变得通红。
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,将她推开。
柔软而苗条的身体被无情地推到了床下。
一声闷哼响起。
韩婉婷从睡梦中醒来,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怒意。
她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他的身上,眼神中流露出委屈:“耀辰,你感觉怎么样,好些了吗?”
沈耀辰抓起床边的军装外套,扔到她身上。
他转过身去:“韩婉婷,你把衣服穿上!”
韩婉婷皱眉,能感觉到他在生气,连小姨都不叫了。
她抿了抿嘴唇,朝他的某个部位看了一眼,然后轻声笑了。
沈耀辰听到她的笑声,感到头皮发麻,像是被刺激到了:“你是女流氓吗?”
他的心跳加速,下意识地脱口而出。
韩婉婷拿起身上的衣服,慢慢地穿上,无奈地说:“是你一大早就不老实,在我身边乱动,耀辰,我是个正常的女人,女人也是有需求的。”
“这事儿明摆着是你干的……”
沈耀辰被她那套歪理气得不行,转身就要和她理论。
瞧见她还在不紧不慢地扣着纽扣,他立刻又转了回去。
“你这是故意的吧,你平时穿衣服速度可快得很。”
“你亲眼见过?”
“我……”
沈耀辰突然语塞了,他也就见过那么一回。
背后传来的笑声更加响亮,气得沈耀辰又抄起一个枕头朝她扔去。
韩婉婷接住了飞来的枕头,无奈地说:“昨晚你烧得厉害,医生说得物理降温,所以我才脱了外衣,手被你枕了一整晚,有点麻,动作慢了。”
她觉得如果不解释清楚,自己在沈耀辰心中的形象恐怕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为一谈了。
沈耀辰沉默了,房间里只剩下衣服摩擦的声音。
韩婉婷穿好衣服后,就去准备早餐了。
沈耀辰坐在病房里,心乱如麻。
脑海中全是昨晚的零星记忆。
他昨晚似乎梦到了过去的事,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。
韩婉婷好像还回应了他?
沈耀辰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,试图甩掉脑海中的杂念,起身去洗漱。
过了一会儿,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。
韩婉婷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疙瘩汤走了进来。
“来,吃点早餐。”
西北这边不常见疙瘩汤,一看就是韩婉婷亲手做的。
沈耀辰确实很久没尝过了,有点怀念。
这次他没有拒绝,接过来说:“谢谢,小姨。”
多余的话不多说。
韩婉婷看着他低头喝汤的样子,眼神柔和。
突然,她想起了他昨晚靠在她背上说的话。
她停顿了一下,还是开口了:“耀辰,我不是不喜欢你,正是因为太喜欢你,我才一直逃避,压抑自己,那段婚姻对我来说不是束缚。”
“咳咳咳……”正在喝汤的沈耀辰突然被呛到了。
韩婉婷赶紧拍打他的背。
沈耀辰咳得眼睛都红了,缓过来后,他微微避开了韩婉婷的触碰。
脸色苍白:“昨晚我烧糊涂了,做了些奇怪的梦,胡言乱语的,小姨,你别当真。”
韩婉婷看得出他眼中的惊慌,她握紧了拳头,没有再追问。
等他喝完汤,韩婉婷又叫来了诊所的医生给沈耀辰检查。
已经退烧了。
韩婉婷想让他再留一天,沈耀辰拒绝了。
韩婉婷抿紧了嘴唇,见他坚持,无法说服,只觉得头疼。
最后她同意了他的决定,让医生多开了些药,以防万一。
抓药的医生是个年迈的老人。
老人看着两人,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,一边抓药一边开玩笑。
沈耀辰听不懂,只能尴尬地笑。
韩婉婷倒是微微一笑,和那位老人聊了几句。
离开后,沈耀辰好奇地问韩婉婷:“小姨,她刚才说什么?格桑、莫啦是什么意思?”
韩婉婷检查了药品说明,确认成分没问题后,放心了。
她回答说:“这是当地的一些风俗习惯,格桑和莫啦是称呼,你可以叫我格桑。”
“格桑?和叫小姨一样吗?”
韩婉婷抬头看着他,他看起来不再像昨晚那样病弱。
阳光下,他的脸又恢复了活力。
她笑了笑,认真地看着他,说:“嗯,在这里你可以叫我格桑。”
“格桑。”沈耀辰随口一叫,没多想。
声音轻飘飘的,像羽毛轻触韩婉婷。
她脸上露出笑容,“再叫一次。”
沈耀辰觉得挺逗,“格桑。”
“嗯。”韩婉婷心里一暖,伸手拉住了他。
沈耀辰本想挣脱,但听到她说:“这路滑,得拉着我。”
为了避免给她添麻烦,沈耀辰不再挣扎。
韩婉婷和他手牵手,嘴角上扬,边走边给他讲当地的风土人情。
沈耀辰听得津津有味,偶尔还会提问。
当韩婉婷提到待会会经过一片格桑花田时,沈耀辰惊讶了:“格桑不是小姨的意思吗?小姨花?这名字挺怪的。”
韩婉婷轻咳一声,圆场道:“就像汉语,有时候人和物的叫法会有所不同。”
“哦。”
“你怎么懂这么多?”
“之前执行任务时,在这里住过一阵子。”
沈耀辰明白了,怪不得。
“格桑花好看吗?什么颜色?冬天怎么还能开花?”
沈耀辰好奇地连珠炮发问。
韩婉婷耐心回答,还把他抱得更紧,说是帮他“挡风”。
两人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时光。
走了很久,沈耀辰眼睛一亮。
“小姨,那边是不是格桑花?”
沈耀辰的目光被远处绚烂的花海吸引。
粉红、粉紫、白色的花朵交织,随风轻轻摆动。
“嗯。”韩婉婷确认。
沈耀辰立刻松开她的手,奔向花海。
摘了一朵后,他问:“小姨,这花有毒吗?”
沈耀辰对美丽的东西有心理阴影。
以前在鹿城,他跟着军嫂上山采蘑菇。
他不懂,专挑好看的,红的、粉的、紫的都采了。
回家洗净,做了晚餐。
韩婉婷训练回来,看到一桌五彩斑斓,和趴在桌上的沈耀辰,心惊胆战。
赶紧抱他去医院。
路上沈耀辰迷迷糊糊睁眼:“小姨,你头怎么大了,脸也变两张了?”
韩婉婷:“……”
幸好他吃得少,只是有点幻觉。
从那以后,他们家餐桌上再也没出现过蘑菇。
这句话也勾起了韩婉婷的回忆。
韩婉婷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天的恐惧,她嘴角微扬,温柔地说:“没毒。”
沈耀辰放心了,开心地玩耍。
韩婉婷站在一旁看着他,就像小时候一样。
她伸手摘了几朵,白皙的手指开始编花环。
沈耀辰喜欢这些,以前没少让她编。
沈耀辰玩够了,韩婉婷把花环戴在他头上。
他竟然没拒绝。
韩婉婷在他面前蹲下:“走吧,回去。”
沈耀辰犹豫。
韩婉婷直截了当:“昨晚背过,也睡过一张床,现在避嫌太晚了。”
沈耀辰还是犹豫。
“烧刚退,你还有力气爬山?”
这话一出,沈耀辰立刻跳上她的背。
韩婉婷的嘴角慢慢露出了一丝微笑,轻声说道:“抱得再紧一些。”
沈耀辰沉默不语。
或许是因为早晨的事情,他的思绪有些混乱。
他总觉得韩婉婷的话里似乎隐藏着其他含义。
尽管如此,沈耀辰还是按照她的话,紧紧抱住了她的肩膀。
韩婉婷走得很慢,尽管山路曲折,沈耀辰却没有感到任何不适。
偶尔一阵风吹过,她的发丝轻轻拂过他的脖子和脸颊,似乎在缠绕着什么。
可能是由于昨晚的事情,沈耀辰与韩婉婷相处时,不再像三年前刚重逢时那样生硬。
他一边欣赏着雪景,一边询问她这三年发生的事情。
他问韩老首长是否还在生气,身体是否安好。
他问大院里的邻居是否还记得他。
他问了很多,甚至问到了大院里他最不喜欢的大黑狗。
但他唯独没有问起她的生活。
韩婉婷不急不躁地回答他的问题。
“爸爸没有生你的气,他很想念你,经常提起你。”
“大院里的邻居们也经常向我打听你的消息,尤其是贺嫂。”
“那条大黑狗现在被训练得很好,不会再乱叫了。”
沈耀辰听完后,心里有些不是滋味,三年的时间,变化还真不少。
“你呢,这三年过得怎么样?”韩婉婷也问他。
沈耀辰停顿了一下:“还不错,我一直在从事自己喜欢的事情,感觉很开心。”
“来到这里后,我才发现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,大家都很厉害,比起以前闭门造车的学习,我在这里成长得更快。”
“对了,小姨,我还拿了两个第一名,是我研发的改进型医用电子设备,还有新型纤维的聚合技术。”
他的语气轻松愉快,就像一只期待表扬的小猫咪。
和以前一样,只要说起自己喜欢的事情,他就会滔滔不绝。
韩婉婷耐心地听着。
但在听到他总是提到许沐妍时,她的心不禁一紧。
然后她轻轻地把他往上提了提。
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了沈耀辰的话。
他皱着眉头问:“小姨,怎么了?”
韩婉婷一本正经地回答:“刚才地面滑。”
沈耀辰没有多想,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。
正想继续说话时,他听到了韩婉婷的声音。
“那我呢,耀辰,这三年,你有想过我吗?”
沈耀辰停顿了一下,装作没有听见。
韩婉婷等了很久,都没有等到回答,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。
但她很快又露出了微笑。
她换了个话题:“我学会了唱歌,你想听吗?”
沈耀辰感到惊讶,他从未听过她唱歌。
以前他也曾闹着要她唱歌,但都被她敷衍过去了。
沈耀辰眼睛眨了眨:“那我听听。”
韩婉婷轻咳一声,然后她那清澈而温柔的声音缓缓响起。
“你问我爱你有多深,我爱你有几分。我的情也真,我的爱也深,月亮代表我的心……”
这首歌是韩婉婷在曙城执行任务时,听到一位战友唱的。
那位战友即将结婚,所以提前练习,想在新婚之夜唱给他的妻子听。
韩婉婷被迫听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歌。
即使她没有刻意去学,歌词也已经记在了心里。
韩婉婷想到了和沈耀辰的新婚之夜。
他满怀期待,而她却因为那些道德观念,把怒气发泄在了那场婚礼上。
原本美好的洞房花烛夜,什么也没有发生。
还让他伤了心。
现在回想起来,韩婉婷自己都忍不住责怪自己。
一曲终了,韩婉婷问:“怎么样,好听吗?”
“还行。”
是真的还行,至少不算难听。
沈耀辰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发红的耳尖和脖子上。
在他的记忆中,韩婉婷只有在被他气到时,脖子才会气得发红。
但现在这是怎么了?
他从花环上摘下一朵花,轻轻地挠着她的脖子,一下又一下,似乎找到了新的趣味。
韩婉婷的耳朵更红了,心尖仿佛被羽毛轻轻拂过。
她抿了抿嘴唇,声音微微颤抖:“还想听吗?”
“想。”沈耀辰回答得漫不经心,继续用花挠着她发红的耳朵。
“那你叫一声格桑。”
“格桑。”沈耀辰毫不犹豫地叫了一声。
韩婉婷的心中仿佛被温暖的水流填满。
她清了清嗓子,继续为他唱歌。
韩婉婷步伐平稳,目光投向远方。
这一刻,她只希望,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。
唉,无论道路多么漫长,终究会有终点。
即便韩婉婷走得再慢,三个小时后,他们还是回到了住处。
沈耀辰从她背上下来,见她呼吸平稳,不禁赞叹:“阿姨,真没想到你一点高原反应都没有,走了这么久,气都不喘一下。”
韩婉婷微微一笑,多年的军旅生涯让她早已适应了这样的体力消耗。
否则,她也不可能背着一个大男人上下山。
她又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,松了口气。
烧已经退了。
“之前让你去军队锻炼,你不肯,现在后悔了吧?如果你早点去锻炼,身体也不会这么弱。”
即使时间已经过去很久,沈耀辰听到“军队”这个词,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。
“在西北的这段时间,我每天早上陪你训练。”
“不,我不要!”
沈耀辰一听到这个提议,立刻变得抵触。
“你这体质,如果不锻炼,下次研发时再晕倒,那可是要耽误工作进度的。”
韩婉婷了解他对这次合作的重视,直接点出了问题的关键。
果然,沈耀辰沉默了几秒后,还是同意了。
但他还是很有底气地说:“要慢慢来,不能一开始就高强度训练。”
韩婉婷握紧了手。
她训练了十几年,第一次遇到训练还能讨价还价的。
但谁让他是她一手带大的,她只能宠溺地应了一声“嗯”。
韩婉婷是个行动派,第二天就开始了训练。
天刚蒙蒙亮,韩婉婷就到了约定的地点,还带了不少东西。
保温瓶,他怕冷,怕他训练后喝冷水。
手套,怕他做俯卧撑时手冷。
围巾,怕他跑步时脸被风吹,他会喊疼。
韩婉婷在制定训练项目时毫不手软。
但在为他准备这些东西时,她毫不犹豫。
但当她看到沈耀辰身后的许沐妍时,脸色立刻沉了下来。
许沐妍穿着长棉服,脸上带着挑衅的笑容:“早上好,韩团长。”
韩婉婷冷冷地说:“我定的训练项目只适合耀辰。”
“没关系,我小姨给我定了训练项目,我和耀辰一起训练。”
话音刚落,顾兰慈从后面走过来,有些尴尬地和韩婉婷打招呼。
韩婉婷:“……”
她的气息冷了下来,冷冷地看着许沐妍:“你一个小姑娘,怎么想到要训练,身体不好吗?”
许沐妍桃花眼微眯,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。
老女人,这是在变着法说她身体不好。
许沐妍啧笑了一声,回应她:“谢谢韩团长关心,我只是觉得我还年轻,身体正是能扛的时候,想体验一下军区的训练。”
“还年轻”四个字,她特意加重了语气。
好像生怕韩婉婷听不出来似的。
韩婉婷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更是冷若冰霜。
虽然教练不同,但两人的训练项目差不多。
许沐妍每次训练后,都要过来这边转两圈。
“沈耀辰,你行不行?我都做完两个项目了,你这破俯卧撑还没做完。”
“你才不行?”沈耀辰正在做第三十个俯卧撑,咬着牙回答她。
“啧啧,赌不赌,我做完下个项目,你这一百个俯卧撑肯定还没做完。”
“赌!”沈耀辰不信。
“好,输的人给对方做一个月早餐。”许沐妍眼中带着笑意。
沈耀辰还没来得及开口,眼前就出现了一个身影。
韩婉婷俯视着他,命令道:“训练时不许交谈,俯卧撑再加五十个。”
“顾兰慈,管好你的人。”
“来了,来了。”顾兰慈急忙上前,把外甥女拉到一边。
沈耀辰听到俯卧撑增加的消息,小脸立刻皱成了一团。
坚持不下去时,他干脆躺在地上,一动不动。
韩婉婷:“……”
她看了看已经离开的许沐妍,又看了看地上的沈耀辰,脸色更加阴沉。
她缓和了语气:“起来,这次不增加,下不为例。”
听到这话,沈耀辰立刻精神焕发,继续做起了俯卧撑。
他朝韩婉婷笑着说:“谢谢小姨。”
韩婉婷:“……”
……
时间就这样一天天流逝。
春天来临,这次的研发项目取得了巨大成功。
在庆功宴的篝火晚会上。
沈耀辰穿着藏袍,喝了点青稞酒,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仰望星空。
明天就要离开了,他心里有些不舍。
突然,头顶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:“怎么不去玩?”
沈耀辰转头,看到韩婉婷坐在他旁边。
“想再看一眼这里的星空。”沈耀辰看了她一眼,又继续仰望星空。
韩婉婷明白他舍不得这里,轻轻摸了摸他的头:“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来。”
“嗯。”沈耀辰轻声回应。
其实他们都清楚,下次再来,不知是何年何月。
沈耀辰看着星空时,突然感到耳朵上有轻柔的触感。
他伸手一摸,摸到了一朵花。
他疑惑地看向韩婉婷。
韩婉婷的眼神充满了深情:“带一朵格桑花走吧。”
话中有话,不知他是否听出深意。
沈耀辰眼中闪过惊喜:“谢谢小姨。”
韩婉婷凝视着他,正要说话。
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。
“韩团长,耀辰,篝火晚会要开始了,就等你们了。”
“来了!”沈耀辰迅速起身,“小姨,走吧。”
“好。”
韩婉婷声音柔和,将背后的精美白色八音盒收了起来。
沈耀辰刚回来,许沐妍就注意到了他耳边的格桑花。
有些刺眼。
她摘下脖子上的哈达,套在沈耀辰的脖子上。
沈耀辰:“这是干嘛?”
许沐妍瞥了一眼远处的韩婉婷,一本正经地解释:“送上我的祝福,别摘。”
理由找好了,韩婉婷再怎么,也不能让沈耀辰摘下来。
篝火熊熊燃烧。
大家围坐在一起,欢声笑语不断。
还有人手挽手,跳着民族舞。
沈耀辰穿着藏袍,耳边的格桑花格外耀眼。
身上的珠串与火光相映成趣,他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。
火焰在他眼中跳跃。
他希望他的科研之路,也能像这团篝火一样,热烈绽放。
照亮他人的前行之路。
为祖国、为人民创造更美好的未来。
至于爱情……
他看着正在为他调制青稞酒的许沐妍。
轻轻扬起了嘴角。
故事结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