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怪李宗仁最终斗不过蒋介石,你看他的“第一智囊”程思远都干了什么?
1949年初春的南京,风还是冷的,像刀子。
总统府里,李宗仁站在窗前,哈出的气瞬间在玻璃上凝成一团白雾。
窗外是萧条的街景,像一幅褪了色的旧画。
他当上这个代总统,不过月余。
本以为能手握权柄,力挽狂澜,结果却发现,自己手里握着的,是一团空气。
想调动军队?对不起,兵符在溪口那个“退休”的老头子手里。
想动用国库?更可笑,金库的钥匙早就被带去了台湾。
他这个“代总统”,连给前方部队发军饷的命令,都出不了总统府的大门。
电话线仿佛一根无形的绳索,另一头牵在那个名叫蒋介石的垂帘者手中。
李宗仁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,这寒意并非来自窗外的冷风,而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无力。
我,究竟能做什么?
01
时间若能倒流,或许会停在1948年的那个夏天。
那时的南京,空气中都弥漫着权力与欲望的燥热。
国民党的行宪国大,正在选举第一届副总统。
蒋介石属意的人选,是行政院长孙科。
所有人都认为,这不过是走个过场。
但李宗仁偏不信这个邪。
他身后站着一个年轻人,目光锐利,总是成竹在胸。
这个人,就是他的首席秘书,被外界称为“小孟尝”的程思远。
「德公,要选,就一定要选到底!」程思远的话语,简洁而有力。
从联络各派势力,到在媒体上制造声势,再到每一次公开演讲的措辞,程思远都策划得滴水不漏。
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,将李宗仁这颗棋子,一步步推向了棋盘的中心。
选举一波三折,蒋介石亲自下场施压,几次要求李宗仁退选。
李宗仁也一度动摇。
但程思远总能在他最关键的时刻,给他注入一剂强心针。
最终,唱票结果公布,李宗仁的名字响彻会场。
那一刻,他站在荣耀的顶峰,接受着山呼海啸般的祝贺。
他瞥了一眼台下,看到了蒋介石铁青的脸。
也看到了程思远在人群中,向他投来的那个平静而自信的微笑。
他以为,有了这样的智囊,前路当是一片坦途。
他不知道,命运所有的馈赠,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。
02
仅仅半年后,山河变色。
蒋介石在党内外的巨大压力下,被迫宣布“引退”,回了奉化溪口老家。
李宗仁,顺理成章地坐上了代总统的位子。
他接手的,是一个风雨飘摇的危局,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。
他的第一个目标,就是实现划江而治,与中共和谈。
程思远,再次成为他最倚重的棋子。
作为李宗仁的密使,程思远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鸽子,频繁地穿梭于南京、上海、香港与北平之间。
他带着李宗仁的亲笔信,去见各方要人,传递着和平的意愿。
在谈判桌上,程思远言辞恳切,逻辑清晰,尽最大努力展现着南京政府的“诚意”。
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,真正的诚意,来自于实力。
李宗仁有什么?
他什么都没有。
军队的将领们,每天收到的,是来自溪口的“手谕”。
他们的枪口,根本不听南京的号令。
程思远的奔走,就像是在一场必输的牌局里,试图用口才来说服对手放弃手里的王炸。
这注定是一场徒劳。
和平的愿望,撞上了现实坚硬的冰山,碎成了一地泡影。
03
谈判破裂,只是第一重打击。
紧接着,是釜底抽薪的第二刀。
李宗仁突然发现,国库空了。
数百万两黄金,上亿美元的外汇,在他就任代总统前后,已经被分批秘密运往了台湾。
消息传来,李宗仁气得浑身发抖。
他以国家元首的名义,致电央行总裁,要求停止运送。
得到的回复却是,这是蒋总裁早已下达的命令。
他就像一个大家族的挂名董事长,眼睁睁看着总经理,把公司所有的资产都转移到了海外。
而他,连一句“不”字都说得毫无分量。
程思远为他四处联络,希望通过媒体给蒋介石施加舆论压力,又试图联络地方上的实力派,看能否截留黄金。
但一切都晚了。
在绝对的控制力面前,所有的计谋都显得那么幼稚可笑。
军权、财权,两样立身之本,他一样都沾不到边。
“代总统”这三个字,彻底成了一个印在纸上的笑话。
整个南京政府,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空城,而李宗仁,就是那个孤零零的守城人。
04
巨大的精神压力,和无休止的奔波,终于压垮了李宗仁的身体。
他的十二指肠溃疡急性复发,胃部大出血,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。
医生多次警告,必须立刻进行手术,否则有生命危险。
此时的国民党政府,已经狼狈地从南京迁到了广州。
桂林、重庆,一个个城市相继失守。
整个战局,如雪山崩塌,无可挽回。
摆在李宗仁面前的,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生死抉择。
是留在国内,以“代总统”的名义,撑到最后一刻?还是远赴重洋,去美国治疗,保全自己的性命?
留下,可能死于战乱,或成为蒋介石的阶下囚。
离开,则意味着主动放弃法统身份,将大义名分拱手让人。
他彻夜难眠,在病痛和焦虑的双重折磨下,心力交瘁。
最终,他让人找来了程思远。
在广州东山的官邸里,病榻之上,曾经意气风发的李宗仁,此刻面容枯槁,眼神里满是彷徨。
他望着自己最信任的秘书,这位曾一手将他送上权力巅峰的“第一智囊”,用微弱的声音问道:
「思远,你看……我该怎么办?」
整个房间,安静得能听到窗外的风声。
程思远沉默良久,缓缓抬起头,目光复杂地看着病榻上的李宗仁,一字一句地说道:「德公,去美国吧。」
05
此言一出,满室皆惊。
在所有人看来,这无异于劝主帅临阵脱逃。
这还是那个足智多谋的“小孟尝”吗?这难道是蒋介石派来的说客?
李宗仁的眼中,也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失望。
然而,程思远接下来的话,却让李宗仁陷入了更深的思考。
程思远为他剖析了利害。
「德公,留在国内,您能做什么?」
「论兵力,黄埔系只听老蒋的;论财力,黄金白银都在台湾。您留在这里,于事无补,反而目标巨大。」
「等到局势无法收拾,蒋先生一定会把战败的责任全部推到您头上。到那时,您要么被当作替罪羊,要么就像胡汉民先生一样,被幽禁到死。」
「您的政治生命,也就彻底完了。」
「可如果去了美国,情况就完全不同。」
「首先,可以治病,保全有用之身。其次,您是以就医的名义出国,法理上还是代总统,保留了政治火种。」
程思远的声音不高,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,敲在李宗仁的心上。
「最重要的是,」程思远压低了声音,「您要为自己的将来想一想。留在沉船上一起淹死,不是勇敢,是愚蠢。」
一艘必将沉没的船。
这个比喻,残酷,却无比精准。
程思远的建议,不是一个战术层面的计谋,而是一个战略层面的“阳谋”。
他早已看透,国民党在大陆的统治气数已尽,不可逆转。
此刻他要做的,不是帮李宗仁赢得这场必输的战争,而是把他从这片尸山血海的战场上,完整地带出来。
这不是背叛,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拯救。
不久后,在程思远的亲自安排下,李宗仁乘机飞往香港,并在那里登上了赴美的飞机。
送别之后,程思远并没有像大家预料的那样,跟着去美国,也没有选择去台湾。
他留在了香港。
这个选择本身,就已经说明了一切。
06
飞越大洋的李宗仁,从此开始了漫长的寓公生涯。
他住在美国,呼吸着自由的空气,身体渐渐康复。
但他的心,却一天比一天枯萎。
他彻底失去了权力的舞台,成了一个被遗忘的政治符号。
他曾多次写信给蒋介石,希望返回台湾,“共赴国难”。
但每一封信,都石沉大海。
直到那时,他才彻底明白,自己对于蒋介石而言,唯一的价值就是永远地待在美国,做一个“活的牌位”。
他也才真正领悟,当年程思远那个“去美国吧”的建议,背后是何等清醒而又残酷的远见。
与此同时,留在香港的程思远,走上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。
他利用香港特殊的地理位置,成为了北京方面与海外各界人士沟通的一座重要桥梁。
当年那个桂系的“小诸葛”,在时代的洪流中,找到了自己新的位置。
一个建议,两个选择,从此天各一方,命运殊途。
07
十六年的时光,弹指一挥间。
1965年7月20日,北京首都机场。
一架从海外飞来的专机,平稳地降落在跑道上。
舱门打开,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,在众人的簇拥下,缓缓走下舷梯。
他就是李宗仁。
在舷梯下迎接他的人群中,有一个人格外引人注目。
他也已两鬓染霜,但身姿依旧挺拔。
他就是程思远。
十六年前,是程思远亲手将李宗仁“送”出了国门。
十六年后,又是他,将漂泊半生的李宗仁,迎回了故土。
四目相对,百感交集。
没有过多的话语,只有一个紧紧的握手。
当年南京病榻前那个看似“毁掉”李宗仁的建议,在此刻,终于完成了它横跨十六年的历史闭环。
它没有让李宗仁在权力的顶峰更进一步,却让他在人生的终点,得以叶落归根。
所谓智囊,或许最高的智慧,不是赢得一城一池,而是在历史的惊涛骇浪中,看清潮水的方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