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铭九,西安事变扣留蒋介石,后投靠日本人,结局让人意外!
一九八一年深秋,北京东城的政协礼堂里来了位罕见的老兵。工作人员翻看签到册,同事低声提醒:“这位九十二岁高龄的委员,年轻时干过惊天动地的事。”随口一句,却把在场几个中年记者勾得精神一震。那老人正是孙铭九,此刻身着灰色中山装,步伐缓慢却不摇晃,似乎每一步都踩在半个世纪前的历史节点上。
往回拨动时针,足足得跨回七十四年。一九〇九年六月,孙铭九出生在奉天一个普通职员家庭。家里虽算不上大富,却肯供他读书。少年时代,他性子急,讲求结义,喜欢把“兄弟”二字挂嘴边。对军事的兴趣源自家门口的日本顾问,他看着关东军的枪炮入神,心里暗暗发誓,总得去正规学府学点“硬本事”。
一九二七年春,张学良的弟弟张学铭挑选同学赴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深造。孙铭九抓住机会,跟着一起东渡。日方课程严苛,战术、火炮、测绘一样也落不下,他学得极快,但对日本教官的种种傲慢记在心里。有意思的是,他回国时居然揣着一本厚厚的《日本野战炮兵操典》,四周同伴笑他太较真,他却说:“战场上可没人跟你客气。”
学成后,他分到东北军炮兵部队,没过多久,张学铭把他介绍给哥哥。那一年,张学良刚从“少帅”迅速转至海陆空副总司令岗位,警卫人手紧缺。第一次见面,张学良把一块刻着自己头像的瑞士表递给孙铭九,笑言“拿去准时开操”。表没多久被磨掉银色,孙铭九却因此在卫队里站稳脚跟。
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爆发,东北沦陷。张学良被迫退到北平与南京之间奔波,孙铭九跟随左右,见着昔日家乡陷落,内心比任何人都急。无法直接拿枪与日军对阵,他把情绪转向对蒋介石“攘外必先安内”政策的不满。当时军中青年多有人同样焦灼,这股情绪在几年后酝酿成猛浪。
一九三五年春天,张学良结束短暂“考察”再出山,接武汉“剿总”副司令。孙铭九闻讯南下,主动申请回到卫队营长位置。忠诚换来信任,他被吸纳进“抗日同志会”,这是少帅私下组织的秘密小圈子,十五个人里,他负责行动,是圈内公认的“急先锋”。在这一阶段,他练就一身夜行潜伏、突袭破门的本事,为后来的西安事变打下底子。
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十一日晚,细雨淅沥。华清池外岗哨林立,张学良、杨虎城已决意扣留蒋介石。夜色里,孙铭九领着一个加强连,两侧插着毛瑟步枪,子弹上膛,步步蹑行。零时过后枪声骤起,蒋的卫队猝不及防。冲入临潼行宫卧室时,床铺尚有余温,蒋介石已弃卧室而逃。孙铭九摸过被褥,低声断语:“他刚走,追。”一句话让士兵们心里有了准头。
黎明前,骊山后坡那块狭窄石缝成了全中国瞩目的焦点。蒋介石灰头土脸被擒,“别开枪,我是蒋中正!”这是当事人后来回忆的话。孙铭九在枪口微抖的早晨,将这位中华民国领袖押下山谷。奇巧的历史,把一个32岁中级军官推到聚光灯中央。
西安事变进入谈判阶段,张学良随蒋返南京即遭软禁。少帅失去自由,东北军骤然失主。旅长以上将领划成两拨:主和派依循“中央要紧”,推王以哲牵头;主战派喊“兵谏继续”,推孙铭九挑头。两派争议先是暗流,后变明抢,场面不可收拾。
一九三七年二月初,主战派发动突然袭击,王以哲在西安北大街寓所中枪,伤重不治。枪声传遍军营,东北军士气瞬间跌落谷底。孙铭九原想“先下手为强”并夺握指挥,却低估了王以哲在部队的号召。局势失控,他只得化名辗转西北,最后投向延安,希望借中共庇护免遭追捕。
延安并未拒绝这位“捉蒋功臣”,却让他看到另一种尴尬。统一战线召开追悼王以哲大会,台下黑压压的战士,孙铭九坐在角落,无处可躲。几天后,他提出“气候不适”离延安。没人挽留,他背了简单行李,赶去尚在租界繁华的上海。
海派霓虹与他之前的军旅截然不同。国共和谈停滞,日军步步紧逼,各方势力于上海交织。压力之下,他选择贴近汪精卫集团。表面理由是“图个生计”,背里更掺杂对未来茫然。汪伪政权任命他为山东省保安司令。不得不说,这一步让他彻底贴上“汉奸”标签。
一九四五年八月,日本无条件投降,汪伪崩散。孙铭九见势不妙,立刻向南京国民政府“自新”,重新披上国军制服,被派赴东北,意在利用旧部影响牵制苏军势力与我党东北根据地。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,他行至牡丹江,仅数月就被东北人民解放军俘获。
关押期间,他交待在汪伪所有职务与行动,并主动递交详尽名单。东北局报至中央,建议“审查后改造”。随后,孙铭九被送至抚顺战犯管理所,接受思想教育。外界少有人知他在所内勤奋写家史、记抗日教训。几年后,表现“转变明显”,获特赦。
一九五三年冬,他被安排到上海市民政局,先跑基干民兵编制,再管优抚安置。老同事回忆,孙铭九工作异常谨慎,最怕文件遗漏。“过去犯了大错,此生不敢再走歪路。”他常这么说。文革期间,因曾任伪职又属特赦战犯,他难免挨批,但并未遭严重波及,原因是“有革立功历史,可教育”。
改革开放起步不久,中央决定吸纳各方面人士建言献策。孙铭九以“全国政协委员”身份列席会议。有人不解,为什么给他如此政治荣誉?组织部门档案里写得明白:西安事变中立大功,解放后态度端正,改正较彻底。历史功过因多线交织显得复杂,一般尺子难丈量。
二〇〇〇年夏天,孙铭九病逝于上海华东医院,享年九十二岁。多家报纸用了同一行标题:“骊山捉蒋功臣孙铭九逝世”。冷冰冰的字里行间,隐藏了他转折离奇的一生——从少帅心腹到汪伪将领,再到特赦战犯,终成共和国普通干部。这条曲线,既折射动荡年代里人的选择,也提醒后人:政治洪流面前,个人往往身不由己,但每一次抉择都将留下烙印。
有意思的是,逝世通稿没提他主导枪杀王以哲,仅轻描淡写“西安事变后经历波折”。或许对历史叙事而言,过于凌乱的细节常被剪去;可对研究者来说,正是那些刀口与伤疤,让人物有了血肉。
倘若要给孙铭九画像,简单的“功臣”或“叛徒”都嫌单薄。他不止一次站在分叉口:一九三六年夜袭华清池,他押出蒋介石;一九三七年又挥枪杀同僚;一九四〇年甘任汪伪保安司令;一九四五年改旗易帜;一九五一年在战犯所接受改造。每一步看似被形势驱赶,却又带着个人色彩的判断。遗憾的是,他留下的回忆录只有寥寥数万字,对关键处多以“时势难言”概括,不愿深究。
史料显示,特赦后他曾向组织递交一份自述:“愿以余年补偿昔日罪愆。”语句并不华丽,却颇能窥见其晚年心态。评述者常把他与两位老上司相对照——张学良远在异域幽禁半生,杨虎城倒在雨花台;而孙铭九竟能寿终正寝,命运反差令人嗟叹。很多老兵议论起此事,总是长叹:“时代无情,良心自知。”短短八个字,把历史的诡谲与人性的多面浓缩殆尽。
从枪声密集的骊山,到灯火辉煌的政协大厅,孙铭九在中国近现代史上留下的足印,已不止一次被学者重踏。西安事变帮助国共走向合作,他在事变中的角色毋庸否认;但他在抗战中走向汪伪,更无法被轻率原谅。两面剪影并存,这是他留下的真实遗产。
如今再看当年那块被视作“定国安邦”之地的骊山石缝,旅游路线早已修成栈道,游客鱼贯而行,自拍、打卡、嬉笑。然而每当讲解员提起那个黎明里的追捕与擒拿,空气会有短暂凝固。很多人想象着:若无孙铭九,蒋介石或许逃脱;若无逃脱事件后续,国共合作也许难产;而抗战的格局,真不好说会不会改变。这些假设难求答案,只能归于史学家案头继续求证。
小结至此,孙铭九一生像是错位时代的参照物:在民族危亡之际,他曾是不可或缺的那只“黑手”,却也在另一场民族存亡关头走入对立面;在新政权建立后,他又成为重获新生的样本。功过并存,恩怨难清,却并非无法评议。关键在于,是否愿意把目光投向历史深处的灰色地带,而不是仅以非黑即白的刻板裁决来“速成定论”。
延伸·裂缝中的背影
如果把一九三六年的骊山比作一道峭壁,那么夹缝中蹲伏的蒋介石与搜山的孙铭九,就是那道峭壁的光与影。对于军事史研究者而言,孙铭九的战术动作极具解剖意义。首先,他在夜袭前进行细致侦察:线路、卫兵换岗间隔、地形高低差,乃至蒋介石可能的逃生方向,都写入一份手写草图。此图战争年代遗失,但张学良在美囚时期口述过:“若无孙的火速勘察,我与杨虎城不敢轻启此局。”这句话侧面印证了行动部部长的职业素质。
再看“枪杀王以哲”一节,多数叙述只言其鲁莽,实情却有更多层次。档案里显示,王以哲当时已与南京达成初步“赦免”默契,准备调东北军回湖北整编。主战派担心人心涣散,于是干脆以武力阻截。换句话说,这并非简单私人恩怨,而是彼此策略的惊险碰撞。孙铭九的枪响,实则宣判东北军彻底走向肢解。研究到这里,不难发现:一支军队若缺乏共同战略愿景,任何内部枪声都会掀起连锁崩塌。
抗战期间他转投汪伪,也并非纯粹逐利。一九三九年,他在南京留下笔记:“苟延残喘,或得假道救亲族。”当年老父尚在沈阳,弟妹散落关内。外人能否接受这种理由?很难说。可站在个人困境视角,有些取舍确非光凭大义即可衡量。当时代的扼喉加在普通人身上,再忠勇的兵也可能瞬间哑声。
更耐人寻味的是特赦后的表现。多份干部考核材料反映,他极少谈起西安事变细节,甚至对“捉蒋”二字避而不及。原因之一:同僚应德田、苗剑秋晚景漂泊,没能享受同样宽宥。每有人提起,他就沉默,随后把话题转向工作组的困难户名单。这是一种本能的回避,也是一种难言的愧疚。
时至今日,孙铭九的后人很少公开露面。公开资料仅有一份捐赠手续,内容是把那枚早年瑞士怀表移交地方博物馆。表盘上“Zhang Xueliang”英文拼写依稀可辨,表链磨损严重。展柜说明卡写道:“见证少帅与心腹的历史瞬间。”游客挤在玻璃前,多半更关注华清池激战的传奇。却鲜有人想到,这只表陪主人走过汪伪暗夜、战犯劳教、政协会议,堪称一部浓缩的个人史。
纵观整个动荡年代,孙铭九并非孤例。相似轨迹的军政人物比比皆是:先立勋、再失足、经改造、终获新生。只不过,他在骊山那次关键节点上握住了历史的喉咙。也正因如此,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放大,摆在显微镜下检视。研究他,意义远不止满足猎奇,更在于体会人在极端环境里的决断机制:是押注未来,还是守住底线?是随波逐流,还是逆流而行?答案往往不绝对,却足够发人深省。